祁聿这一场病,既然动用到了家庭医生,就没有瞒得下来的道理。陆展霆因为继承家业和结婚这事儿,跟小儿子的关系一度降到冰点,他脾气硬惯了,把不住轻重,便叫夫人去问问这事儿。
陆夫人打来电话的时候,陆卓年正在洗碗。
吃完洗碗总是一件逃脱不了的事情。祁聿生着病,大早上的起来做饭,自然不好还叫他洗碗,陆卓年再四体不勤也做不出来这种事情,家里又没有请帮佣,陆卓年只好撸起袖子自己上。
祁聿接了一壶水通上电,然后就站在水壶旁边,像是在等水烧开,其实是不放心,一直看着洗碗池子那边。
陆卓年高高大大的个子,站在洗碗池子前面竟然显得有几分局促。他上次洗碗大概是七八岁的时候,弄坏了他哥的模型,被他哥关在厨房里把所有餐具都洗了一遍,其实都是橱柜拿出来的干净餐具。就这还洗得磕磕巴巴,摔烂的比放回去的多。
换句话说,养尊处优的陆家少爷根本不知道怎么洗碗。
他侧脸一瞧,祁聿静静地站在那儿冷眼看他,立刻就说:“你还在这儿干什么,回去躺着。”非常具有霸道总裁的气势。
可惜祁聿跟任何一款傻白甜都相去甚远,他自然而然地说:“我烧水。”
“等会儿烧好了我给你拿上去。”
“谢谢,已经麻烦你帮忙洗碗了。”祁聿十分礼貌,问他:“你知道手套在哪吗?”说完不等陆卓年回答,已经绕过吧台走进厨房里去给他拿胶皮手套。
陆卓年朝祁聿伸出两截光裸结实的手臂,祁聿顿了一下,没理,丢给他自己戴。等他准备出去的时候,陆卓年在他后头叫:“诶,还有围裙。”其实统共才两碗面,能有多少餐具给他洗,用得着这么全副武装的。
祁聿面无表情,真把围裙给他拿出来,结果陆卓年晃着自己戴着手套的两只手,理直气壮地说:“你帮我穿啊。”
这就明显有点故意了。
陆卓年说完就盯着祁聿的脸看,勾着一抹浅笑,好似无心。
祁聿有点后悔了,哪怕他把两只碗全摔了呢,这么大个人,就算真不会洗碗还能搞出什么事情来。
这会儿他只能把折得四四方方的围裙拆开来,抿着唇往陆卓年身上套。
陆卓年就着他的动作微微低头,在他耳朵边上轻轻说了一句:“早叫你上去了嘛。”
陆卓年惊异地发现,祁聿的耳朵一下子红了,没等他看清,祁聿已经退得远远的,低低地说了一句:“好了。”就从厨房出去了。
好什么好,后边的带子都没系上。
陆卓年愣在那里,正好手机响了,他把手插进水池子里,又开始叫祁聿:“手机!快来帮我拿一下,我手是湿的!”
祁聿只好又进来,硬邦邦地问:“手机呢?”
陆卓年抓着碗在水笼头底下转来转去,显得很忙的样子:“在我口袋里。”其实眼角余光一直在盯着祁聿的耳朵尖。
要说谁脸红都不值得稀奇,但是祁聿这个人,平时多一点情绪都显难得,叫他红一红脸,跟叫尊雕像活过来差不多,不怪陆卓年这样作怪,就为了瞧一瞧这难得的神迹。
祁聿没办法,打量一会儿,终于小心翼翼地把手指尖伸进了陆卓年的牛仔裤口袋里,将手机摸了出来,替陆卓年接通,拿到他耳边。
“妈?”
陆夫人直接问:“你人在哪?”
“在家啊,祁聿生病了,我照顾他来着。”
祁聿抬头瞥了他一眼,似乎对他所谓的“照顾”二字很有些意见,陆卓年瞧见了,立刻补一句:“我帮他洗碗呢。”
这总是一句大实话,祁聿无可反驳,便又垂下眼去。他手伸得长长的,站得很远,一副要跟陆卓年拉开距离的样子,偏偏陆卓年不愿意,一边说一边伸着脖子往他这边蹭,似乎这边的信号就要好一些,非紧紧贴着他才听得清。
祁聿明显不喜跟人贴这么近,又不好说,只得频频往后躲,还要不动声色,实在艰难,看得陆卓年心中十分得意。
陆夫人太了解自己儿子了:“你还会洗碗?”
陆卓年直接说:“不信你问祁聿,他就在我边上帮我拿着手机呢。”
祁聿只好接了电话:“……妈妈。”声音温和礼貌,一点儿听不出不妥来。
“小聿啊,听说你病了,身体好些了吗?卓年那小子还说照顾你,我可不信,他是不是净给你添麻烦了?”
“亏得他的照顾,我身体好多了,谢谢您的关心。”祁聿答得一板一眼,要是陆卓年早失了跟这人对话的兴趣,陆夫人却接得驾轻就熟:“都是一家人,这样客气做什么。你们两个人住在外头,我们做长辈的哪里能放心,免不了要多问几句,你可不要嫌弃。”
祁聿瞧了陆卓年一眼,接着微微低头道:“怎么会呢。”
陆卓年在旁边听着都不耐烦,毕竟这两个人并不熟悉,却生生营造出一副母慈子孝的样子,他脱了手套把手机抢过来,帮祁聿脱困:“行了,我们下午就回去,叫您好好瞧一瞧,把心放到肚子里头去。”
从两人结婚以来,陆卓年便没再回过陆家,陆夫人听了自然欣喜,连忙道:“好好好,晚上给你们烧好吃的,可怜的,不知多久没吃过家里的饭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