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的行人,渐渐少了起来。郊区的房屋,虽然显得凌乱。但在各种树木花草的陪衬下,倒也称得上自然而又素美。过了河滩向右拐去,便是通往水磨沟的大路。
路两旁的房屋,渐渐稀了起来。而高低不齐的榆树,却渐渐地多了起来。有时,马车就穿行在树冠的绿荫下。
娟子伸手折下一截树枝,在手里玩着,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冲祥子诡秘地笑了笑,说:“祥子哥,你想过要娶媳妇么?”
祥子听说,先是一愣,继而憨憨地笑了笑,说:“掌柜的没说过。”
娟子抬手,拿树枝在祥子的肩膀上,抽了一下。故作不悦地说:“我说的是,你想没想过嘛。”
祥子没言语,只是抿嘴憨笑。娟子挪了下屁股,身子扭向了祥子。拿腔作调地,像个教书先生似说:“这么说,是想过咧?”
祥子,侧脸瞅了她一眼。见她那副装模作样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惹得娟子,也发出了串串银铃般的笑声。
平息了一会儿,娟子又冲祥子,怪怪地笑了笑。瞪着一对好奇,而又渴望的眼睛,瞅着祥子,问道:“哎,你想娶个啥样的媳妇哩?”
祥子冲她笑了笑,微黑的脸颊,红到了脖根。娟子见他那副窘迫的样子,故作不悦地说:“又没外人,看你那副扭扭捏捏的样子。就不能大大方方地说呀?”
祥子抬手,抹了把脸,挠了挠后脑勺。侧脸憨笑着瞅了眼她,欲言又止。娟子急得,在他肩膀上,捣了一拳。面带愠色,说:“快说!闷葫芦似的,真没意思。”
祥子,又狠狠地挠了几下后脑勺。深深地吸了口气,像是下了决心似地,吞吞吐吐地说:“我想,嗨!我的媳妇,首先得识文断字,明白事理。”
憋出了第一句话,祥子好像轻松了许多。他面带着甜美的微笑,嘴角轻抿着,像是在心中展开了一幅,美丽的画卷似的,娓娓道:“其次,她不能裹小脚,最好是练过武。这样,我们闲时可以比划比划,也不显得闷。再么,有条大辫子就更好咧,皮肤要白净。嗯对咧,还要会骑马打枪......”
祥子,正梦呓般美滋滋地说着。突然,被娟子重重打了一拳,差点儿没掉下车去。他懵愣地瞅着娟子,见她愠怒的脸颊,涨得通红。一双杏眼,如寒星般盯着自己。
祥子不知所错地,胡乱摆着手。嘴里,语无轮次地嘟囔道:“不是,我是说......比方说,嗨!是你硬让我说的嘛。”
祥子的脸,此时已憋成了紫色。豆大的汗珠像断线的珠子似的,从面颊滚落了下来。
娟子盯看祥子的目光,渐渐地揉和了起来。最后,被“噗嗤”一笑,淡化成一束柔美的光芒。然而,那束光芒,却刺闪着祥子的眼睛。顿觉一股暖暖的东西,从喉头,渐渐地沉了下去。
一阵难忍的沉默后。还是娟子首先打破了,这种沉闷尴尬,而又莫名愉悦的氛围。她身子朝后靠了靠,带有讥讽意味的言语,演变成阴阳怪气的腔调,说:“想不到,你的条件,还真不低哩。”
祥子的脸,已经被羞愧,和阵阵奇特的温暖,折磨得有些僵硬。见娟子终于开了口,才长长嘘了口气。嗫嚅道:“胡乱瞎说着玩哩。”
娟子故意叉开话题,说:“我咋困咧,哼个小曲吧。”
于是,祥子便扯开并不优美的嗓音。有腔没调地,唱了起来。声音时而高亢,时而低沉。虽称不上悦耳,但却洋溢着愉悦和喜气。
祥子交接了货物,结清了上批货款,已是过午时分。娟子早就嚷着饿了。祥子带她来到一家面馆,要了两份辣皮子滚肉拌面。
你还别说,这辣皮子滚肉拌面,也是西北名吃。将一种肉厚的干辣椒,用凉水泡开切成丁,然后同葱姜蒜一起和羊肉爆炒后,加入少许高汤,滚煮成半干的臊子。往面上一浇,再配一小碟咸韭菜。嘿!吃起来那才叫个美。娟子,竟也吃下一大碗。
过午的太阳,是最烤人的时候。上午天空,漂浮的那层云彩,也不知让清风吹到了哪里。青蓝高深的苍穹,只留下几丝,如新絮般,白色的痕迹。一只苍鹰,努力地盘旋到高空,缩小着身影,鸟瞰着大地上的一切。
祥子,将马车停在了大榆树下。取下马料袋,放在马的前蹄下。然后,像只豹子般麻利地,爬上了树。
娟子站在马车上,伸开双臂,惬意地享受着,树荫下宜人的凉爽。不一会儿,祥子抱来一捆新鲜的树枝。他动作娴熟地,用树枝在马车上,扎成一个简易,而又充满艺术韵味的车篷。而后,冲娟子滑稽地躬身挥手道:“请姚少爷,下榻车内。”
娟子正专注地,用小树枝拨弄着落在地上的虫子玩。猛抬头,看到祥子那副样子,竟笑得坐在了地上。
娟子钻进了简陋却实用,充满着诗情画意的车篷里。虽然倔强的太阳,还是顽强地透过枝叶,将车内洒染成,斑斑驳驳的光点。却也挡住了强光的直射,留下一片,令人安心的凉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