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卒多是步卒
除掉持兵器外,扛着长梯、撞木。
并不论步骑,每人都系着白色的披风,远处望去,与积雪如成一色。
亲兵将王伏宝的坐骑牵来。
王伏宝翻身上马时,听见自己铁鳞甲的摩擦声,比战马的响鼻还要清晰。
这马,来自突厥,是窦建德赏给他的上好良马,大约是感受到了战前的紧张,不安地刨动前蹄,裹着草的马掌在积雪上划出深痕。——裹草,一是为减少声响,二是为防滑。
人与马呼出的热气,凝结成腾腾的白雾。他俯身摸了摸它的鬃毛,以作安抚,温声说道:“好乌骓儿,莫急,莫急。稍等就让你痛快地随俺杀贼!”要来酒囊,让这马饮了两口。
另有吏卒,搬来了几坛酒,分给了列在王伏宝身前的那千人步骑精卒。
却这千人精卒,无不久从王伏宝征战的锐士,战场上尽可一当十。等他们分将烈酒饮毕,王伏宝在马上挺直了身躯,操起长槊,回指东边的魏刀儿帅营,慨然地做战前的最后动员,说道:“公等从我征战,至今大小何止数十战矣!而过往诸战,俱不如今日此战!魏刀儿盘踞深泽已久,其众十余万,今日一战,若能一战功成,公等威名,将海内悉闻!敢不勉之?”
千人精卒轰然应道:“敢愿从将军进斗,誓尽歼魏刀儿贼众,擒杀魏刀儿,以献将军!”
就像刘黑闼、赵君德、李文相等愿意跟着李善道打仗一样,——当主将战无不胜,又赏赐不吝的时候,身为部曲,也就乐於听从主将的命令,为主将出生入死,这千人精卒亦是如此。
王伏宝过往历战,胜多败少,这千人精卒皆受其厚养,故虽已知将只有他们千人,跟从王伏宝去攻魏刀儿的帅营,但此千人却没有一个畏惧的,相反,奇战乃才有奇功,俱皆昂奋。
下雪不冷消雪冷。
雪后的清晨,尽管风寒刺骨,掩不掉这些久战常胜的骄兵悍将们的冲天杀气。
士气已然激励,王伏宝兜转马头,简单令下:“人衔枚、马勒口,从俺攻营!”
……
深泽城中。
红烛将尽,酒宴未散。
魏刀儿醉眼朦胧,看不清仅着轻纱,在堂下跳舞的胡女们的曼妙身姿,然在酒劲的冲击下,却是兴高采烈,端着酒碗,喝令席上诸将:“喝!入他娘的,不喝醉谁也不准走!”
甄翟儿等大将均在,泰半都已喝醉。
有的趴在案上,鼾声大响;有的敞胸露怀、歪歪斜斜地追逐跳舞的胡女;更有性急的,抓住了胡女后,不避众人,按倒在地,就快活起来。
甄翟儿还算没喝太多,与几个将校举起酒碗,陪着魏刀儿喝了一碗。
堂门关着,晨光自窗户透入。
甄翟儿起身说道:“将军,天已亮了,酒喝了一夜,是不是可以散了?”
“散甚么?你不知俺脾气么?要喝,咱就喝个痛痛快快!况且,窦建德与咱已然结盟,底下来,咱就坐山观虎斗,只且看他与李善道厮杀,咱从中取利就是。这是大好事,更得多喝!”魏刀儿揪住跪在西边的一个高句丽婢的发髻,将她推得跌倒堂中,令道,“去!陪翟公多饮!”
高句丽,杨广虽然没有打下,但杨坚时就对高句丽有过征伐,几次征伐下来,掳到中原的高句丽的民口则颇有之。这个高句丽婢即早年被隋军掳到河北的,转手几次,后为魏刀儿得之。
此婢被掳时,年才十余,现已桃李年华。
从地上爬起,这婢连衣裙上的尘土都不敢拍,急就到甄翟儿席侧,媚笑着捧酒劝之。
甄翟儿只得接过酒碗。
堂内温暖,诸将喧哗,一派欢饮场景,可不知为何,酒入喉肠,甄翟儿却隐有不安。
风从窗外,卷着落雪,呼啸而过。
……
地上的积雪,没有清扫的地方,尺余之厚。
滴水成冰的天气,又是刚刚早上,城东魏刀儿五营的将士大部分都还没有睡起。
成弧线的外四营的营墙上,尚亮着零星的火把,还不到换岗的时候,值了一夜岗的兵士又冷又困,三三两两地拥挤着,缩在墙后避风处、或者角楼的边角里,靠着火盆打盹,完全没注意到从其中间两营间踩踏积雪,无声无息,疾行而过的王伏宝与那千人步骑精卒。
第一支火箭划过渐亮的晨光时,王伏宝等已越过了结冰的壕沟,袭至到了魏刀儿帅营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