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徽朝的状元贺季真,享年八十有五。你如今也年且八十,想必还有不短的日子。”
闻言,柳诚悬面露几分感慨。
遥想贞元九年的花会,孟东野,韩退之,元微之,白不易……一个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如今只活在世人的追怀中。
柳诚悬活得越久,经历越多,不免会产生几分疏离感。
直至今日再遇上一位长辈,这才在恍惚中找回了当初的“少年柳诚悬”。
心念至此,柳诚悬长叹一声:“我非我,无我者非我。”
李常笑没有让他感伤,而是直接道明来意:“听闻你的书法大成,不如在书院中留下一份墨宝如何?”
柳诚悬点点头:“就听先生的。”
说话间,一位穿着布衣的中年男子,神情一丝不苟地抬着一块巨大的石头近来。
轰隆!
巨石坠地发出剧烈的响声,将柳诚悬这位年过八十的老者吓得够呛。
陈嵩伯不以为意,面朝李常笑,拱手道:“山长,您要的时刻我已送来。”
“臭小子,惊扰了贵客!”李常笑瞪了他一眼,终是没有骂出脏字。
柳诚悬这时也回过神来。
他看向这中年男子,尤其是对方那古波不惊的面容,仿若孕育着一潭冷泉,清幽深寂,不明其状。
柳诚悬从中看到了许多深奥的意境。
他早年向佛,常年与佛门高僧来往,对佛法与禅意的理解臻至高深境界。
是以柳诚悬很轻易就从这陈嵩伯的面向中,揣摩出了三分的禅意。
这禅意并非是佛宗大德,而是一种处事不惊的境界。
不止如此,柳诚悬隐约还看到了一部分属于儒家的奉守与矜礼。
至于最后一点朦胧之状,不用想也知道,肯定与道家只见脱不了干系。
“竟是同时涉猎了三教!”柳诚悬有些吃惊。
一旁的李常笑点头赞同,不过很快面露遗憾:“可惜这小子在钻研周天之变时,不幸迷失了。”
这话中的“周天之变”像是刺激到了陈嵩伯。
他再抬头,眼神逐渐变得浑浊,口中喃喃自语道:“先天领周天,盖周天之变,,化吾为王……”
李常笑微微皱眉,轻声喝道:“醒来!”
这一语不沉不疾,却像是石破天惊,强行将陈嵩伯从这极端的状态之中给拉了回来。
陈嵩伯的眼神恢复清明,再朝台上行了一礼:“三教布衣,拜见山长!”
“退下吧。”李常笑摆摆手。
直至陈嵩伯离开,柳诚悬才疑惑问道:“先生,这小子怎么……”
“人有三魂七魄,他参悟周天之变,有一魂一魄被困,是以脑海中的记忆不甚周全。”
李常笑有些遗憾。
这位陈嵩伯是数百年以来,除了他和王演之外,第三个可以参悟到三教合一境界的,奈何所学过杂,最终迷失其中了。
李常笑也只能维持着他的清明,并且带在身边看护,如有必要,这三教布衣的名号或许会一直传承下来,直至有一天前人之道彻底通达为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