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前出现了一副画面,我深爱的男人,胡子拉渣,一身烟味,眼睛里都是血丝,憔悴得毫无往日的光彩,他红着眼问他的弟弟:阿玮,你担下凌家的责任好不好?
他曾经想过放下一切的,可是,他放不下。
这一头是我,那一头是老爷子和整个凌家,两边都沉甸甸的,几乎压垮了他。
凌玮继续说道,“当时我心里很高兴,但我什么也没说,有一天晚上,爷爷叫我去书房,去了之后我才发现大哥也在,一进去,爷爷就问我是不是很想接手凌家,我知道大哥一定跟爷爷说了,我心里很高兴,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只说如果爷爷信任我的话,我愿意试一试,爷爷当时的目光很复杂,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说了句,那你就试着接手两天吧。”
“我踌躇满志的接手了凌家,我记得当时爸爸妈妈看我的眼神很奇怪,但他们什么也没说,只让我好好努力,可我没撑到两天,第一天我就败下阵来,事情太多太杂,郑家的人太难缠,南都上层的各界人士也特别的难缠,我不仅没帮凌家做什么,还被人算计了,惹了很大的麻烦,当天晚上,在爸妈的劝说下,我就把凌家交还给了大哥。”
“大哥当时什么也没说,只是很沉重的看了我一眼,就接手了我留下的烂摊子,他只花了一个小时就把那些烂摊子全摆平了,我在旁边看着,心里既敬佩又不服气。”
“后来爸妈跟我说,他们本来就不看好我接手,那时候的凌家是多事之秋,除了大哥和爷爷,谁也接手不了,爸妈直言不讳的跟我说,我的能力只适合在家族平稳之际,维持着家族的运转。”
“我虽然听了爸妈的话,但心里多少有些不服气,我以为是大哥故意试探我,才给我留了那么多事,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一直努力,想要追上大哥,后来有一天,我偶然听到大哥和爷爷在书房里谈话,爷爷要大哥带着家族资产,带着我离开南都,逃去国外藏起来,大哥说他不走,他要留下来,无论是家族还是大嫂你,都是他不能走的原因,他让爷爷送我走,说凌家还有我,就还有希望。”
“当时爷爷没有劝他,只是叹息着说,既然你决定了,那就送阿玮走吧。我这才知道虽然大哥平时看起来高高在上,跟家族里的人都不亲近,其实他心里,一直都想着家族,考虑着家族里的每一个人,他明明可以带大嫂你远走高飞,但他没有,他选择留下来撑着家族,大哥的胸襟不是我能比的,自那时起,我才真正的发自内心的钦佩大哥,以他为荣。”
说到这里,凌玮的脸上露出钦佩敬仰的神色,我心里也很自豪,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我的男人,用他的胸襟,他的能力,以及他的人格魅力,让其他人发自内心的尊重他,敬仰他,包括我在内。
“所以,大哥留下来,我也选择留下来,我和大哥一起努力,凌家一定有一线希望!”
凌玮握紧拳头,坚定的说道。
转瞬之后,他脸上的坚毅又消散了好几分,他叹息一声,“虽然我和大嫂都相信大哥那么有本事,一定会没事的,可心里始终惴惴不安,也不知道大哥现在怎么样了,他现在到底在哪里?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为什么连北京的人都找不到他?难道他真的出事了吗?”
凌玮说得我也心慌起来,脑子里情不自禁的出现很多画面,有飞机爆炸的,凌少受伤的,甚至是飞机上的人烧成焦尸的,我越想越害怕,越想越不安,手心不停的冒着冷汗,浑身绷紧,就在我精神恍惚时,肚子里的孩子使劲踢了我几脚,我终于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又魔怔了。
我定了定神,微笑道,“也许他藏起来了,也许他有别的安排,我们再等几天吧,说不定有其他消息。”
又聊了几句,凌玮越聊越兴奋,越聊越起劲,我想不到平时看起来沉默寡言的一个人,也这么多话说,所以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人不可貌相?
我有些累了,想回去休息,可又不想打扰凌玮的兴致。
好在,凌玮这人善于察言观色,看出我比较疲累了,忙止住话题,打算送我回房间休息。
我婉拒了,爱丽丝和郑大哥都在,他们送我就行,没必要麻烦凌玮。
再说,同住一个屋檐下,大嫂和小叔子还是要避嫌的。
凌玮自然也知道要避嫌,他客气几句,没有坚持送我。
回到房间,我没有让爱丽丝陪我睡,尽管每晚要起夜很多次,每次都很不方便,但我仍然坚持一个人睡,只因这是我和阿琛的房间,这床是我们两个人的床。
这里的每一件家具,每一块墙面都有我们的回忆,这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我不想让别人横插进来。
这个房间保持着原样,窗帘是原来的窗帘,床单是原来的床单,就连梳妆台,也保持着我离开前的模样,每一件护肤品,化妆品,都按照原来的次序摆放着。
那时候,每天晚上洗了澡,我就坐在梳妆台前擦护肤品,凌少要么坐在沙发上装着看书,其实我知道他时不时的偷偷瞄我,我看见他的书,一直没翻过,始终停留在那一页。
有时候,他坐不住,就丢了书,趴在梳妆台上看我擦脸,直勾勾的盯着看,直把我盯得浑身不自在,每当这时候,我就让他走,他偏不走,还拿了身体乳,帮我擦腿,擦背,擦着擦着,房间里的温度就升高了,他的呼吸就重了,眼里的火苗滋滋滋的冒着光,最后,什么都擦不了了。
每次完事后,我看着凌乱的梳妆台,和被推得到处都是的瓶瓶罐罐,总是跟他生气,他只是笑,眼睛里闪着狡诈的光芒,就像偷到好东西的狐狸,笑得我又恨又气,可是他一过来亲亲我,哄哄我,我满肚子的气就消了。
这样的时光虽然温馨美好,甜得渗出蜜来,可是,也不是常有的,凌少一直很忙,绝大多数时候,我睡觉了他还没回来,早上我醒来时,他已经走了。
正因为少,所以这样的时光才显得珍贵,因此,每次他都闹我缠我,恨不得把我缠死了才好,也是情有可原。
其实,那时候的我,何尝不喜欢他这样缠着我呢?只盼他能一辈子缠着我才好。
那时候也以为,我们会一辈子这么缠在一起,就跟藤萝一样,互相缠着,缠进彼此的生命里,生生世世分不开。
可是,世事多变,我们谁也想不到,那样的时光会如此短暂,短暂得我们还没反应过来,就戛然而止。
我的手抚摸着每一件家具,过去的时光如电影画面般,一帧一帧的出现在我面前。
我去了浴室,浴缸还是那个浴缸,架子上放着我常用的那个牌子的玫瑰精油,还有香薰蜡烛。
有时候,我会熄了灯,点燃香薰蜡烛,播放着悠扬悦耳如流水的音乐,躺在浴缸里,看一本书,或者单纯的闭上眼休息一会。
有时候凌少回来得早,而我躺在浴缸里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之间,感觉有人脱光衣服挤入浴缸里,微微睁开眼,还没看清挤进来的是谁,嘴唇就被深深吻住了。
这样的事不多,也就发生过两三次,但每一次都让人难以忘怀。
不,不只如此。
和他在一起,每一分每一秒,无论在做什么,或者什么都不做,都难以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