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贵妃一时心软,莫名生出冲动想同她说些体己话。然而想到不日要结果李辞性命,待絮儿反应过来必定会终生恨她。
既然迟早都要恨,那么起头就不该爱怜。
她摆个冷淡表情,“本宫乏了,既已请了安早早回去。这天看着还要下雪。”
絮儿还没打听到要紧的消息,便耍赖道:“好容易来一趟,凳子还没坐热娘娘就赶人家走。罢了罢了,只怕我是个没福的,不配侍奉娘娘。”
贵妃见她眼眶红红的,有两分骄矜,抬手捏捏她的腮,“好一张乖嘴,连母妃都编排上了。”
说着让秋禾摆上茶果点心,要和她一起用些。没说多会儿果真又落下雪来。
絮儿凝神看向雪花,像是自言自语,“这雪下得真大。王爷说那年康皇后身故,也下了好大一场雪。”
陈贵妃陡然转了脸色,仍是温声细语的,“噢?他还记着呢。”
絮儿转回一张愁苦的脸,“可惜除了下雪他什么都记不得,说是那几天太过惊怕,什么都想不起来。”
陈贵妃笑笑,看絮儿一派天真懵懂,肯定想不到康皇后是死在她手上。
“那年比今年还冷些。先康皇后素来怕冷,偏值夜的宫女疏忽,烧炭的时辰长了没开窗。哎。”
末了那句叹息像是一个批注,说明她对康皇后的死惋惜。
在絮儿听来只觉突兀。
她眨眨眼睛装作惊讶,“什么?这样的奴才就该千刀万剐!”
陈贵妃倏而一笑,“可不是,那是个没良心的,不但办差事疏忽还偷昧钱财。第二年被本宫发现手脚不干净,叫人打死了。”
果真与絮儿所料不差,要紧的是找到那两个被贵妃调走的嬷嬷。希望她们还在人间,能说出当年的隐情。
从锦鸾宫出来,絮儿正欲打听那两个嬷嬷的下落。可在宫中一无眼线二没亲信,正是一筹莫展。
却见甬道旁冲出一个太监,低低垂着脑袋道:“启禀齐王妃,皇上宣您到御书房。”
絮儿打眼一瞧,可不就是中秋宴推她落水的王樵。
想着王樵还欠她救命的人情,可以让他帮忙打听,便顺势交代抬轿的太监往御书房去。
“王樵,你如今享福了。”
絮儿淡扫王樵一眼,提着裙摆走下轿舆。
王樵在前笑着引路,“托王妃的福,奴婢总算捡回一条命,下辈子当牛做马伺候王妃。”
待抬轿宫人走远,絮儿小声说,“先别忙下辈子的事。这辈子有桩要紧差事派你。”
王樵恭顺垂耳,“您吩咐。”
“锦鸾宫有那周嬷嬷与孙嬷嬷,都是宫里的老人了。不知怎的被调走,你帮我查查她们现在何处?”
王樵对锦鸾宫十分了解,毕竟当初就在锦鸾宫当过差,是贵妃有意将他安插到皇上身边,才到西苑去的。
那周嬷嬷与孙嬷嬷素来口风紧,办事十分谨慎,这厢被调走,八成是被贵妃察觉不轨。
既是不轨,大约会没命。
他悄声道:“此事奴婢必去查明。只是不能保证她们尚在人间。”
絮儿面色沉了沉,“是死是活都查来。若她们没死,想法子保住她们的命。”
王樵知道这二人非同小可,必定是知道贵妃的内情才被罚。他也要趁机报复贵妃过河拆桥,便一口应承下来。
待至御书房不见皇上,王樵好容易找着机会对絮儿连连磕头,“奴婢给齐王妃请安,愿齐王妃身子康健,岁岁无忧。”
絮儿噗嗤一声笑出来,“还没过年呢,说吉祥话可没有赏。”
王樵抬起苦瓜脸,笑出一排白森森的牙,“奴婢不敢要王妃的赏,奴婢但愿为王妃肝脑涂地。”
一想到肝脑涂地,絮儿便觉那画面恶心。
她笑着摆手,“那倒不必。只是你假传圣旨骗我到御书房,有几颗脑袋可以担待?”
话音甫落,从内厅传来一阵铿锵脚步声,伴随朗朗笑声,“谁说他假传圣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