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仰面,腰肢挺直了些,“白家确实亲自登门表示想走儿臣的门路求官,但儿臣已当面拒绝,并嘱咐府中管家将五千两银子送还。”
恒荣帝不觉眉心扣死,往书案上捻起一张纸,随手扔到地上。李辞捡起来一看,竟是张五千两的欠条,盖着他隐春园的管事章。
李辞就知是孟望春那吃里扒外的蠢东西干的。
他彻底将腰身挺直,打拱道:“父皇明察,这章子虽是儿臣府上的,内容儿臣却不知。那隐春园的管家不大守规矩,常背着儿臣在外与人私觑。个中原委,父皇可找白家人当面询问。”
恒荣帝冷哼一声,“什么阿猫阿狗也配见朕。”
李辞强忍怒火,“父皇若不想见,也可提府中管家进宫问话。前些日子他刚被齐王妃发现行为不端,每年打着儿臣的名号私联官员,进出银子有十万两之巨。”
一听有十万两,恒荣帝心道那还差不多。堂堂亲王,过手这个数目比较合乎身份。
“钱呢?”恒荣帝走近。
李辞抬眼,眸光里全是愤懑,“都进了锦鸾宫。”
恒荣帝脸色变几变,“可有证据?”
李辞正色道:“人证物证皆在。”
恒荣帝却不说话了,转到榻上继续批复奏折。
直到李辞跪了小半个时辰,他才翻身下来,居高临下地睨一眼,“没出息的东西!”
李辞横竖想不明白,分明他半点过错没有,为什么皇上揪着他一直责骂?
因久跪,膝盖腿脚皆不爽利,语气格外地冷:“愿听父皇教诲。”
恒荣帝双手背在身后,点着脑袋笑,“有手有脚有脑子,就那样愣生生给人害?真是白生养你一场。”
李辞不服,“因太子旧案儿臣不得不隐居,府上许多事情顾不到。加之身份上仍是贵妃娘娘的养子,不敢做出忤逆尊长之事。”
恒荣帝越听越来气,恨不得走去踹他一脚,“你忤逆尊长的时候还少?偏到她那里你又乖了?”
李辞暗暗品咂,皇上对贵妃的感情似乎变得很微妙。不再是几年前一味宠着,听之任之的态度。
他知道皇上爱美人是真,爱钱更是真,便顺势拱火:“原是一早要彻查,因父皇与贵妃娘娘心意相通,想着银子往她宫里去了,必然是往父皇手里去了,便没追究。”
果不其然,气得恒荣帝拾起一本奏折就往地上摔,“糊涂东西!女人再喜欢,银子断不可以让她们过手。难道你府上也预备让王妃管理钱财?”
一霎说得李辞心虚,还真是。
见他不语,恒荣帝已然猜到就是那样子。一时血压升高,感觉后脖阵阵抽痛,顷刻瘫倒在榻。
李辞忙起身去扶,恒荣帝挥手弹开,语气却陡然软下来,“你那位王妃可不是省油的灯。”
略一顿,无奈叹笑,“却胜在自然可爱。也是,女人年轻时谁都可爱,老了就变了,成日盘算着往你身上捞好处。”
李辞乍惊,这还是皇上第一次与他说起家常的话,有点不习惯。
又觉阵阵心酸,絮儿不到十八岁就想方设法往他身上捞好处了,不用等到年老。
他低声道:“谢父皇教诲。”
恒荣帝见他两手不停替自己抚着心口,难得有个孝顺模样,便道:“今年留在宫里过年,难得咱们父子有个独处的时候。”
李辞惊骇不已,正预备跪地求皇上收回成命,便听皇上又说,“横竖你们要和离,耽搁不了什么。”
闻言李辞后退跪下,“和离不过一时戏言,父皇切莫当真。”
恒荣帝喘着未平的心口道:“自来没经历考验的夫妻靠不住。余生几十年,风花雪月自然要有,风霜雨雪也要有。你媳妇若连这点子风雨都扛不住,那便不值得相守终身。”
李辞连忙反驳,“儿臣……”
“君无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