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这事担着天大风险,稍有差池连到手的进士功名都要丢,宁策犯不着答应。但因是絮儿的主意,他果断应承下来。
说不上是为了借她的光攀附齐王,还是单纯想见她一面。
两人坐在久香居雅间,谈完皆是一笑。
这日絮儿穿了件天水碧的浮光锦春袍,没擦脂粉,半束发,手中打着一把泥金山水折扇。那扇子大,扇出来的风就像台风,把她鬓边碎发全掀起来。
有些强装硬朗的稚嫩。
“表妹见外,事关天下读书人的公平,我不过出个名头,算不得什么。倒是你,行事上多留心。”
絮儿障扇凑过脸,笑意里闪现狡猾,“就怕我之才华不及你,被人看出破绽。”
宁策在那头端着茶呷了口,垂头浅笑。絮儿那模样活脱脱谁家小姐玩心大发穿男装,不被瞧出来才怪。
絮儿的意思,是扮成宁策亲自去买殿试题目。
宁策斟酌再三,方道:“你过谦,假使不是女儿身,过些日子皇榜上贴的便是你的姓名。只是一旦被人识破,反坏了你的名声。”
循着他的话絮儿垂下脑袋看。虽缠了裹胸,腰间玉佩香囊齐全,皂靴簇新,但确实怎么看怎么像女孩。
她眉心轻蹙,“可话已经放出去了,说表哥有意要买殿试题目,如何是好呢?”
杏眼一横,便有无限哀色泼洒出来,好像不帮她犯法。
宁策便笑,“若信得过,我亲自跑一趟无妨。”
絮儿眼内噌地一亮,复转笑脸,“那就多谢表哥咯。”
回到隐春园说起此事,仍是眉飞色舞,“多亏我装得可怜巴巴,没说几句,表哥就同意了。”
李辞坐在书案正卷着本书看,漫不经心翻着书页,“宁策当真是个好人,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絮儿不以为意,转到屏风后头换衣裳,“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似的,又倔又硬。人家打心眼里爱重白小姐,自然会为她帮忙。”
说着心下一惊,真成了玩弄男人的坏女人。而且还是打着原主的旗号,不免有些惆怅,长长叹了一声。
李辞以为她那声叹息是为和宁策错过。走到屏风,吭地咳嗽。
“倘若知道你是附身在白小姐身上的妖精,宁策必定带着狗血和桃木剑来杀得你魂飞魄散。”
絮儿气得脸热,略搓了搓,没顾得上穿好衣裳就出来打他。
李辞闪身跳开,端正的脸微微仰起,眉眼含笑,“何况还不知你会打人。”
益发将絮儿气个不住,抽出画缸里的剑便杀过去。然而舞剑她不擅长,只管乱刺乱挑,李辞抽出床头的剑随意应着,笑得既潇洒又讨嫌。
絮儿比不过,当啷一声丢了剑,落到榻上生气。两片檀色嘴唇轻抿,呼呼地吐息。
李辞将剑拣起来收好,半蹲着歪头看她一眼,又伸手替她系对襟的扣子。
“咱们都算不得好人。好在彼此交心,见过真面目。你说是不是?”
絮儿别过脸,“你坏你的,别带上我。”
李辞温柔一笑,连带替她扣衣裳都小心翼翼。这些日子只学会解,还是第一次替她扣,当成新鲜的闺阁乐子在玩,扣得格外慢。
“陈放打听到,说会试题目是礼部一个员外郎泄出去的。那人是黄大人的门生。”
提起正事,絮儿立马收敛火气,拂下他的手自己扣,“黄大人是内阁首揆,犯不着泄题啊。”
李辞立身起来背手踱步,点着下颌笑,“做官做得久了是这样,钱有了恭维也有了,就想着培养自己的人,好让权势长长久久稳固下去。”
絮儿起身倒茶喝,提起唇角笑,“真当朝廷是他自家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