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陆议和文聘相视苦笑的时候,邺城听政殿里则乱成一团。
黄门侍郎卢毓快步走到外间,连声吩咐:“快,快找医官来!”
嚷了两声,忽然觉得身后有些不对,回头一看,只见皇帝曹丕已经双目紧闭,脸色惨白,歪倒在榻上不省人事了。
卢毓赶忙奔回来,与几名内侍一同扶起皇帝。搀扶的时候,他的手指仿佛无意间往皇帝的鼻下一探,只觉得呼吸急促。他连忙去看一名亲近的内侍。
那内侍略懂几份医理,所以近来常随皇帝身边。卢毓去探鼻息的时候,他择扶着皇帝的右手腕,卢毓的视线与他一触,他脸色沉痛地摇了摇头。
卢毓知道皇帝自从早年战阵受伤以后,一直就身体虚弱,近来国势渐蹙,他在外不显,其实内心无一日不被焦虑折磨。听闻大军溃败而回的消息,他一下子惊怒哀伤过度,病痛大发作起来,诸般交攻侵体,恐怕难以遏制。
回到寝殿,早有太医一窝蜂地簇拥上来,替皇帝诊治。
待到太医出来,抚军大将军加给事中司马懿、中领军朱铄、廷尉高柔、尚书令陈群、尚书陈矫等身在宫禁的重臣赶忙围拢,低声询问。太医满脸苦笑,却不敢多说,只道皇帝晕厥不醒,而且也没有催促其醒来的手段。
场中数人都是精细人,哪里还不晓得太医的言外之意?
只一瞬间,人人脸上沉痛万分,场中一片寂静,无人言语。
“须得立即请平原王来!”朱铄第一个打破了沉默,他是曹丕身为五官中郎将时的幕僚,素有智囊之称,这时候立即想到了关键。平原王曹叡乃是甄妃之子,甄妃死后,被过继给皇后郭氏,素来被视为嫡长子。
司马懿随即颔首:“中领军所言极是!此等风雨飘摇之刻,正是我等同心协力,保全大魏之时,依我看来,陛下一时恐难苏醒,这会儿千万不能外传消息,导致人心动摇。便由我和在场诸位留在寝殿中处置诸般事宜,同时中领军负责请来储君,以防万一,诸位以为如何?”
“仲达所言甚是!”
“我附议!”
“我也附议!”
众人连声应道。
朱铄想了想,也觉得甚妥,于是向其余重臣深深一拜,快步离开寝殿。
高柔和陈矫来得稍晚些,这时候还有些茫然。高柔向司马懿拱了拱手,低声问道:“仲达,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陛下怎会突然发病?”
司马懿长叹一声,从袖中取出一份文书:“文惠,你看!”
高柔看过之后,脸色惨白:“我军败了?还是这样的惨败?”
按照文书的说法,曹彰所领大军在关中与区区五千汉军遭遇,一战溃败。曹彰、曹洪、张辽等尽数战死。残兵数万人狂奔逃窜,在龙门渡口被汉军追及,再遭一场惨败。
这一仗后,阎行和鲜卑人泄归泥等人,挟裹了上万的人马不再返回邺城,而是直接往鲜卑大酋步度根所部盘踞的太原、雁门两郡去了。而张郃则裹了据守龙门的曹真,停步于河东,只说将士们军心离散,再动一步都会哗变。
这数万人,乃是数年整顿军务,一点一滴积攒起的家当。这数万人一乱,邺城内外,实实在在地空虚了。占据河北、中原数州之地的曹魏政权,实实在在地抽不出一丁点的机动兵力了。
高柔将军报递给陈矫,脑海中只盘旋一个念头:“大魏的气数,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