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里透出的绿芒渐渐散去,好一会没有动静。躺在花丛中的梅花鹿突然站了起来,一脚将水桶都给踢倒了,有些不安的围绕着木屋跑着。小童赶忙追上去安抚着,小鹿不再乱跑,但依然原地打转。
直到两刻钟的时间到来,元空上前轻轻的推开了木门。
中间巨大香炉里的三炷青神香燃到一半,香炉后的靠窗处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老人双手掌心向下放于膝上。双目紧闭,不再是昏昏欲睡那样眼皮还在微颤,而是永远的睡去,面色安详,隐约见笑。
看着已经安然睡去的孙北斗,山主李泽水上前嘴里念念有词,声音低不可闻,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说些什么。
元空双目看去,毕竟没有毛毛与这皓羊山那么深厚的感情,心里只是微微感叹,很快就注意到地上一块绿色龟甲平静的躺着,龟甲旁还有一行由鲜血写出的字迹:同生伴世,东方隐杀。
孙长老生前最后一算,在元空看来这八个字已经再明白不过了,不像旁的卦象那样似是而非,或者故弄玄虚,既然此劫印在东方那就不去就好了。
看过之后将血迹抹去,伸手拿起龟甲递给了毛毛,这应该是那七七龟背决的传承之物。
毛毛接过太子殿下手里的龟甲,小心翼翼的揣进了怀里。
孙北斗去世之后,被葬在了皓羊山的道冢,灵位被安放在了道堂,脱离于一般长老的位置与历代山主的灵位放在一起,无人异议。
皓羊山全山从山主到最小的弟子都在这道堂之内,念诵三天三夜的‘无上安魂真经’,只有一个人不在此,小祖师赵和真。
道冢深处有一石碑,上书:第三十七代七七龟背决传人孙北斗之墓。左下方是约几百来个小些的楷字,述说着孙长老的生平功绩,最后是:皓羊山祖师爷李青秋弟子赵和真立。
毛毛的食指刻完最后这一横,退后几步静静的看着这墓碑,太子殿下没对毛毛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上前敬上了三炷香。
对着墓碑轻声说道:“孙长老放心,元空答应的事一定会办到。”
突然毛毛话也不说就转身走出了道冢,应该是出于尊重毛毛没在这道冢里跑起来,但看得出步履很急。一步一步的消失在了元空视线里。
没让太子殿下担心太久,毛毛一袭宽大道袍飘扬,眉目清秀,小脸微胖,身形不高,眼神平静。右手平举一巨大的青铜香炉在身侧,香炉里还插着三根燃到一半的‘青神香’,从那碑林外一步一步走来。举的很稳,看不出一丝晃动。
香炉自然是孙长老生前屋子里的香炉,来到孙长老碑前,缓缓放下香炉在石碑的右侧,无声。
毛毛看着墓碑说出了这么久以来的第一句话:“南北合流,道门一统,再来孙伯伯您的墓前点燃这剩下的‘青神香’,赵和真在有生之年必能办到。”
说完这句毛毛转头看着元空说道:“哥,你打算在这山上待多久?”眼神平静,似乎再也看不出之前的悲伤。
“今日就下山了吧。”本以为毛毛会问那孙长老临走之前交代的事,毛毛却没问,毛毛不问元空也不打算说。
毛毛微微笑了笑:“这么快啊,下次说不定就不是哥你来看毛毛了,而是毛毛去这天下看你。”
“哥等着。”
元空接着说道:“怎么不去看看你几个姐姐吗?”
“就不了,有再见的时候的。”毛毛轻声说道。
两人说完一起向碑林外走去,留下身后一个青铜大香炉,墓旁还有一只梅花鹿静静的趴在那睡觉,就像当初趴在木屋旁的花丛中睡觉一样。
元空再去道堂孙长老的灵位前上过三炷香,顺便和山主辞行。
皓羊山下,一男三女四人策马离开了这座青峰。远远可见山顶八极道场的地方立了个人影,正是毛毛目送四人而去。直到马尾巴都看之不见了,毛毛这才离去。
“晚翠姐我看殿下,这次下山似乎比几年前毛毛刚留在山上的时候,心情好多了呢。”琥珀眨巴着大眼睛,对着晚翠说道。
晚翠偏头看了马上的太子一眼然后才说道:“是呢,上次何止是心情不好,我们看着殿下那脸连话都不敢说。”
“好了,两位姐姐你们嘀嘀咕咕的,声音可不小,故意说给我听的吧。”元空看着两女说道。微绛静静的听着看着笑了笑没说话,一直都是这般安静。
听到殿下说完,琥珀也不和晚翠说些悄悄话了,一边骑马还能一边将眼神直直的看着元空,这技术也是没的说,这意思也是很明显了,想知道知道原因。几位太子宫的姑娘对毛毛也是很关心的。
毛毛小时候可是太子宫的常客,不止是和元空这个哥哥很亲,几位姑娘也都很喜欢那个小时候圆滚滚像个熊猫的毛毛。
太子殿下接着感叹道:“毛毛他长大了,我应该高兴才对,有什么可悲伤的呢。”
“好了接下来咱们去那琼华城,顺道路过我小时候和妹妹还有奶奶生活的安宁镇正好看看。”元空说道。
“这可太好了,看看太子和公主殿下小时候是在什么样的地方长大的,是什么样的地方能养出殿下这么聪明的人来。”琥珀有些激动的说道。
晚翠回头淡淡的看了琥珀一眼说道:“相处这么多年,我都没发现原来琥珀你拍马屁的功夫也如此厉害。”
琥珀有些不服看着晚翠像是据理力争似的说道:“殿下本来就聪慧,琥珀可不是拍马屁,而是实话实说。”
元空和微绛两人笑而不语,安宁镇不远,这半日路程就在一路上的吵吵闹闹中过去了。
在快要入夜之时,四匹黑雪停在了安宁镇的小门前。
太子殿下在马上看了这安宁镇好一会,几位女子也没催促,不出声静静的候着。
殿下轻呼一声:“还是几年前的模样,依然是那般安宁,没太多的变化啊。”说罢下了马来向着那依然熟悉的这小镇唯一的一家客栈走去,三女牵马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