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思归重新躺回去,甩开折扇,遮住脸。
十一月。
汴京已是一片银装素裹。
身着一袭暗蓝华服的女子撑伞从宫里出来,作为大宋唯一的女将,即便官阶只有五品,她仍旧是最耀眼的一个。
当今皇帝是个极有魄力的人,他想培养一个可以抗衡凌子岳的人,可华容添毕竟是个文臣,武将那边也要能够控制的人,只不过在人选上面又有诸多顾忌,直到梅十四在河北大营一战上脱颖而出。
召回正在养伤的梅十四,皇帝一见之下立刻认出这是楚定江的夫人,武功高强,不输须眉,而她那场在爆炸中已经忘却前尘往事。
他暗中调查,确定楚定江已在辽国数百高手围困之下丧生。皇帝可惜之余,又暗暗窃喜,只有楚定江那样可怕的谋士死了,他才敢放心用梅十四。一个女子,势单力薄,只要好好控制,就算将来手握重兵也有太多太多的理由能够收回。
于是皇帝便想法设法的抬举她,将她调回汴京在兵马司任要职,打算待她伤养好之后再放出去历练一番……
朝中很多人猜不到皇帝的心思,以为这样出色的容貌,最终还是会成为宫里的贵人之一。
而安久自己很清楚。前途虽然艰险,但是不可限量。
可是她觉得自己丢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据楼小舞说,当时她见一名鬼骑准备放爆弩。当时已经来不及阻止,于是她便捡起地上散落的爆弩之箭插进弩膛里堵住箭镞。致使两支箭相撞,当场爆炸。
安久以神鬼莫测的速度救了楼小舞,却也被爆炸震成重伤,醒来以后就忘记前尘往事。
修养这几个月以来,偶尔依稀有些片段冒出来,记忆最深刻的是一个生着凤眼的女子在战火里癫狂的笑,似乎在说一些什么,但无论她怎样用力回想。都想不起来当时这个女人说过什么话。
安久揣测,这应该是爆炸之前发生的一件令她印象深刻的事情。
大雪纷纷泱泱。
安久独自站了许久,一辆马车停到她的面前。
华容简从车里探出头来,“阿久,吃饭去?”
安久瞧着他的眉目,有些出神。
“喂!”华容简探出半个身子,屈指弹了她脑门一下。
这个动作如此熟悉,似乎勾动了回忆!安久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身子晃了晃,竟是仰面直直摔在雪地里。伞被风吹出很远。
她睁大眼睛看着漫天飞舞的大雪,一动不动,努力想要抓住脑海里一闪而过的记忆。
“喂!喂!阿久!十四!”华容简跑下车焦急喊道。
安久回过神来。怒道,“喊什么喊!我想事情!”
华容简松了口气,跌坐在她旁边,呼吸间吐出一朵朵雾花,“有这么想事情的吗?吓了老子一跳。”
安久爬起来,抄手径直前行。
华容简令马夫取了伞来,帮她撑在头顶。
两人走了一段路,安久道,“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走走。”
华容简叹了口气,把伞塞进她手中。“早些回去,你现在是大人物。很多人打你主意。”
“恩。”她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街上一片白茫茫,临近傍晚,没有多少行人。
华容简望着她孤身一人走在御街上,面上笑容渐渐敛去,“阿久,原来即使你已经不记得他,仍旧没有人可以取而代之。”
御街两旁都是房舍,街上的风很小,鹅毛的雪片徐徐飘落,悠然自得一般。
天色有些擦黑,街上的店铺门口挂起了红灯笼,照得天地间一片暖橘。
她是女将,化境高手,是这大宋朝最强的女人,然而这世上恐怕没有知道她现在满目茫然,孤独无依。
放眼望去,这御街竟如此长,一个人何时才能走到尽头?
安久漫无目的的转悠着,走到潘楼街口的时候忽然发觉有一股熟悉的精神力隐约浮现。
她循着那一线牵引慢慢循过去。
从聚宝斋旁边的巷口向里面深入,转了好几圈,才发现一个卖馄饨的小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