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暄和秦绾在窗下摆了一副棋局,黑白子正厮杀得热闹,而只要一抬头,从窗口看出去,正好就能看见那长长的队伍。
“你倒是好心。”秦绾落下一枚白子,轻描淡写地道。
“作弊被查到可是要革除功名,三代不得科举的,遗祸子孙。”李暄沉吟了一下,应了一手,又道,“我已经给了他们一个台阶下,有自知之明也是一种才能,再给一次机会又有何妨。不过……那些抱着侥幸心理,想铤而走险的……死不足惜。”
随着他的话,黑子吃掉了几枚白子,竟然在左下角成活了一片,原本输定了的局面,看起来又有些飘摇不定了。
“说的对。”秦绾赞同地点点头,“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说完,白子毫不犹豫地落在一个绝妙的位置,刚刚成活的黑子一下子又重新陷入了挣扎求存的境况。
“杀气真重。”李暄摇摇头,将一枚黑子丢回了棋盒里,表示认输。
“棋局如战场。”秦绾笑眯眯地道,“还有,愿赌服输。”
“本王从不赖账。”李暄无奈地笑,亲自拿起果盘里的小刀削苹果,一块块切而成可爱的兔子形状。
一边伺候的荆蓝见他们没有继续下棋的意思了,便上来收拾棋子,重新换了热茶上来。
李暄从窗口看出去,好奇地问道:“那个少年,也是圣山的?哪一宗?”
“盗宗。”秦绾拈着一块兔子苹果咬着,笑着补充了一句,“盗皇简一的徒孙,盗宗的继承人,继承仪式的时候在的,不过你大概没注意到。”
“盗宗?”李暄的脸色不禁有些奇异。不过,当初圣山三十六宗门的人都来了,他确实记不得那些没有出头过的人,何况这少年的长相就是过目就忘的类型,说起来倒也确实适合盗宗。
“擅长偷东西的人,也擅长藏东西,当然,最擅长的肯定是把别人藏起来的东西找出来。”秦绾解释道。
“那么,你看得出来他是怎么判断人有没有作弊的呢?”李暄好奇道。
“提着脑袋做事,哪能完全不心虚的?”秦绾一声哂笑。那些考生其实嫩得很,心里揣着一件这么大的事,神色间还要一片坦然,基本不可能做到。
“第一个,应该是他下意识地护着袖子。”李暄想了想道,“第二个……是因为鞋底比一般的靴子厚实?”
秦绾笑着点点头,调侃道:“没想到王爷也有做……的天赋?”
“做贼能做到被人称之为盗皇,难道不是让人骄傲的事吗?”李暄倒是不在意地说出口。
就在这时,那灰衣少年又指出一个人,只是却没听见他说了什么,让两个抓人的禁军也僵在当场,一时没有动作。
“这人哪里不对?”李暄诧异道。
他刚好看见这一幕,可就在那少年把人拎出来之后,他回想起来,也实在没觉得这个考生有哪里不对劲。
“嗯……”秦绾托着下巴,微微皱眉,似乎也在思考。
“你也没看出来?”李暄笑了。
然后就见两个禁军拖着那一脸不服气在争辩着什么的考生往一边的屋子里走去。
灰衣少年的神色很淡定,一副“我绝对不会错”的表情,继续看下一个。
被他看着的那考生一阵紧张,明明没有想作弊,却紧张得同手同脚起来。可即便如此,少年也没有喊停,放他进了内院。
“你觉得,刚才那人把东西藏在哪里?”李暄有些迷惑。
要去屋里搜,很显然是要人再脱一次衣服,难道是藏在身体里了?
秦绾思索了一下,随即脸色就黑透了,咬牙切齿道:“我一点儿都不想知道他把东西藏在哪里!”
李暄看到她的表情,微微一怔,很快也恍然了,顿时就和她一起黑了脸。
身体里,嘴巴是检查过一次的,除此之外能藏东西的地方,还能是哪里?
这些考生为了作弊也真是拼了啊!
“陆臻已经进去了吧?”李暄立刻转移了话题。
“嗯,第一个。”秦绾点点头。
陆臻是吃过苦的人,又习武,不像普通书生般文弱,他的行李简单得要命,除了必要的笔墨砚台,就只带了几天的干粮准备将就了,另外就是一条睡觉盖的毯子就完了,各种检查自然飞快。像是别的考生,还得带上便携式的小火炉、火炭、能烧水的器具、厚厚的被褥,杂七杂八一大堆零碎。
若非之前在冰窖里呆的太久,畏寒的后遗症还没完全过去,陆臻甚至连毯子都不想带的。反正会试没说不允许提前交卷,只不过一般来说,贴经的部分太多,没有写全的,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放弃,总要坚持到最后的。策论也需要细细斟酌,一遍遍修改,以求尽善尽美。大部分人,还只会嫌时间不够用。
“他至少也得考两天的。”李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