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欧阳鹭已经悄然离去。
秦绾跪坐在坟前,怔怔地盯着袅袅飘散的香烟,眼神放空,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母亲,在之前的二十多年中,对她来说,都是一个很陌生的词。
在她的生命中,最接近母亲这个角色的,应该是照顾她长大的姬木莲,可姬木莲的年纪毕竟做她的祖母都足够了,总觉得差了点儿什么。
如今,不远处的地下躺着的,却是她真正的母亲,只要一想起来,心底就会涌上来一股复杂难言的感觉。
在丞相府的时候,有时江辙也会对她说起欧阳燕的生平,他们年轻时相识的点点滴滴。
在江辙口中,从来没有因为人死了只有记忆最美丽,就把欧阳燕神话了。他所描述的欧阳燕,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漂亮,但不绝色。聪明,但做个饭不知道要加水。武功不弱,却称不上一流,琴棋书画更是平平,都是江辙手把手教的。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平凡的女子,才让秦绾觉得,母亲其实很近很近,从未远离。
“娘,爹爹现在还不能来看你,等再过些年,他会来的。”眼见香烧到了尽头,秦绾一边低语着,一边又插上了三根。
“我过得很好,爹爹也很好,你尽管放心。”
“你的仇,爹爹已经报了,也许你不会希望死了以后还要见到尹家人,不过这么多年了,想必你也早就转世为人了吧,应该也见不到了。”
“女儿把自己嫁出去了,他……也很好。”
秦绾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显得很温柔。
身后,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在她身侧停下。
“你来了?”秦绾微微一抬头。
“嗯,姨母告诉我你在这里。”李暄很自然地在她身边跪下来,接过三柱清香,很郑重地跪拜。
等他做完,秦绾才微笑道:“我想一个人在这儿多待一会儿,姨母就先回去了。”
“我明白。”李暄点点头,迟疑了一下,又道,“你……有没有想过,把母亲的墓迁回东华?”
“何必呢?”秦绾不禁失笑,“这里也有娘的亲人,而且他们陪伴她二十多年,比我和爹爹都长,还有哥哥也在这里。”
“怕你想念罢了。”李暄轻叹。
唐少陵要来东华不难,可江辙和秦绾想来拜一拜欧阳燕的墓,过了这次就不那么容易了。没见江辙二十年都未成行吗?
“虽然会想念,但娘会理解的。”秦绾顿了顿道,“再说,我不觉得这样的日子会过很久。”
李暄一怔,随即也笑了起来。
秦绾伸出手,在墓碑上的字迹拂过,悠然道:“这个字,是爹爹写的。”
不是江辙在奏折上惯用的那一种,所以李暄不认得,可是却和当初那篇没烧完的祭文上的字迹如出一辙。
李暄沉默。
这块墓碑看起来有些年头了,那个时候,尹家的势力还如日中天,江辙要花多大的功夫才能写下这幅“爱妻欧阳燕之墓”的字,再托人千里迢迢送到鸣剑山庄,为欧阳燕立碑。想想就觉得艰辛。
“表小姐?”又过了好一会儿,后面传来唐英的声音。
“唐爷爷怎么来了。”秦绾想起身,但跪坐时间太久了,腿一麻,差点又摔回去。
“小心。”跟着起来的李暄一把搂住她的腰。
“没事。”秦绾揉了揉膝盖,这才站直了。
“表小姐,老庄主请您和李公子过去,不知现在方便吗?”唐英和蔼地笑道。
秦绾看看李暄,欣然点头道:“当然方便。”
“这边请。”唐英便在前面带路。
唐默当年因为腿疾,早早就把鸣剑山庄交给了唐演,自己搬到了后院一座清静的园子里养病,虽然后来被苏青崖医好了,但住习惯的地方也没有再搬的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