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散了一多半是意料之中,警察为难,可难不住卢刚,相熟的麻友、酒友以及各色狐朋狗友,不是民工出身就是混到工头出身的,从这些人里还真挖到了还在中州的几位。
第二位找到个叫孙晓庆的,卢刚叫他孙子,孙晓庆喊着粪缸,两人居然是一个通铺睡过的,现在这位俨然已经是个卖洁具的小老板了,迷时迷糊一听要找的人,不认识,不过他当年是干水泥活的,砌路用石材他们谁家出。
于是就有了第三家,一个经营石材的老板于朋,建筑的江湖里,这位叫肥鱼的老板名气不小,很容易找,有工头领路,有警察档门,他就不愿意也给使劲想了想,哟,当年多少民工呢,那记得这一个人啊?
意料中的失望,有情可原,谁能认识十几年前干活的一个民工?
不过这位老板又提供了一个尚健在的另一个老板,叫王文法,卖装修材料的,也是记不住那个人,不过隐约有印象,修管道挖掘机是市政施工的,而民工,多数是商南市周边县一带的人,为啥呢?因为当时承包工程的就是商南老板,是时任市里一位领导什么亲戚,一般都是近水楼台先得月,那边的民工也跟着沾光了。
与料想出入太大了,牛再山和牛松堂兄弟,是盐店人氏。
继续找,找到了已经转行开饭店的一位工头,一把鼻涕一把泪告诉警察,哎呀,感谢政府感谢警察还记得我,那欠我施工费是不是该给啦?
理解错了,白感动了一场。这位工头又是咬牙切齿,说了当年欠钱根本没要回来的几位。
目标继续延伸,一位已经转行做门窗生意的小老板排到了第七位寻访对象。
此时已过午时了,饭是草草吃的,到西郊这所小工厂时,老卢还给镇了下,这小工头干得不赖,十几亩的厂房,工厂里机器声音不绝于耳,直观地判断,那生意肯定老赚钱了。
走马灯似的寻访让众警实在是疲于奔命了,范承和、高铭、谢远航三人跟着浓重口音的老卢,又开始了这一家,问了两位工人,找到了楼上的老板,一位大高个,相貌颇威武的汉子,笑吟吟地招待几人,还客气地递名片,名字居然不错:上官顺敏。
不过一听来意,哎哟,和所有人的一样,拉脸了,不是生意上门,而是麻烦上身了,他难为地道着:“我都改几回行人,你找十几年前的人,可能吗?”
“你给帮帮忙嘛,我在河苑工地呢,你帮我,我帮你,给你卖点门窗。”卢刚直接行贿上了。
这个身材发福的老板瞧了瞧,笑了,摆手道着:“好吧,好吧,别太难啊,我在哪儿干的时间不长。”
“就这个人,有印象吗?”高铭排着牛松的照片。
上官仔细看了看,歪嘴,吸凉气了,似乎有印象了,众人心一提,可这人又摇头了,直道着:“面熟啊,我想不起来。”
“没事,时间太久了……这个人?”高铭排着第二张照片,牛再山,瘦脸、鹰眼,这种相貌相比牛松的普通脸型,更容易有印象。
“好像认识……我那时候是经营水泥管材的,好像是老周手下的人。”上官顺敏道,又出来一个工头。
问人叫什么,想半天才想起似乎叫周明,是个拉了十几个民工揽活的,至于下落如何,上官却是提供不了翔实消息了,又回了习惯性的郁闷中,范承和不死心的问着:“您对这个人有印象,那他身边的,就是老周手下的人,还有什么印象,能提供个名字,或者绰号也行,我们能找一个两个都行。”
上官顺敏奇怪地瞪着众人,好像表情很惊愕,高铭好奇问着:“上官老板,您这是怎么了?”
“这事不该问我啊?”上官顺敏无奈道。
“啥意思?”谢远航觉得话里有话了。
“当时不械斗过啊,打得惨呢,往公安局抓了好多人呢,你们咋回头问我来了?别人记不得,老周我记得,被人差点打死啊。”上官顺敏奇也怪哉地道。
高铭和范承和看着谢远航,谢远航不好意思说着:“我那时还没成年呢。上官老板,到底怎么回事啊?”
没想到尘封的回忆在这里刨出来了,这位上官老板说起了那次惨烈的械斗,原因也在工钱上,管道工程是层层转包的,而周明是最后接棒的一个小工头,之所以能接到活是因为没资质、要价低,就这还结算不了钱,和当时包工的大老板起纠纷了,两方从吵到闹最后打到不可开交了,大老板指挥更多的小工头和工人,把周明这一伙扫地出门撵走,于是就爆出一场械斗,一百多人追打十几人,结果是个个带伤,折胳膊断腿的有、头破血流被摘眼球的有,连小老板周明也被打成重度脑震荡,公安当时抓走了几十号参与械斗的。
“那后来呢?”范承和听了一半,怎么稀里糊涂好像上官不准备说下文了。
上官顺敏一摊手,一耸肩,给了个笑容,你懂的那种笑容。
“没有记载啊。”谢远航已经开始搜索警务通信息了,他装起手机道着:“要您说的打得这么凶,不可能不立案啊?”
“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听说,好像被……摆平了。”上官复杂的眼光看着数位警官,眼光里多了几分厌恶。
摆平了?这是所有灰幕中的一种,花钱铺路,破财消灾,高铭脸色肃穆,知道这件黑事恐怕没有白的结果了。
上官悠悠地告诉诸人,当时的老板他不知道是谁,可能量很大,出了点医药费就把这事摆平了,工程该干照干,欠下面的钱照样不结算,隔了一天就把自己的工人从拘留地领回来了。
至于那群被殴民工的下场……谁在乎呢?不过是一群民工而已,再敢闹事还是照打不误。
就是这样一个故事,在这位旁观者的嘴里,道出了原委,时隔十多年,依然掩饰不住的愤懑,这时候就连卢刚也觉得自己站错了位置,上官看他的眼神也是浓浓的厌恶。于是这个最接近真相的目击留给寻访者的,都成了尴尬,尴尬,一句话也说不上来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