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用解释,现在这年头外出打工,头件事就扣身份证,碰上黑店啦、传销的啦、干黑事的啦,都有可能扣人,敢不听话,肯定要揍你一顿。”八喜道。
大兵被说晕了,抚抚伤口道着:“呀,不能这么悲惨吧?”
“肯定比这还悲惨,那天你出去,不是就差点被人家关精神病院里?”八喜道,这和讨价还价一样,把由头讲出来,才有下文,他瞧见大兵紧张了,又是语重心长道着:“人找地方混啊,得像鸡蛋放石槽里,踏实才成;千万不像想着鸡蛋上刮毛……”
“这咋讲?”大兵愣了,他的思维唯一无法揣测的,就是八喜歇后口头禅下文。
“痴心妄想嘛,鸡蛋上能刮下毛来吗?”
“不能。”
“瘌蛤蟆能吃到天鹅肉吗?”
“不能。”
“那像你这样的,能开上豪车,住上别墅,日上美女吗?”
“好像……也不能。”
大兵看看自己现在的装束,烂得掉渣,泄气了。
“这就对了,老老实实干活,跟着我干,这个小区等入住差不多了,咱换一个……啊,有我锅里滴,就有你碗里的……听听,这小日子过得多喜庆。”八喜伸手拍拍大兵肩膀,大兵的个子太高,一有这动作,大兵总是矮着身让他拍拍,满足一下八喜当领导的感觉。
听得八喜所说喜庆,却是宿舍里那群货开唱了,桌子凳子巴掌当节拍,唱得是民工小调,大兵竖着耳朵听,八喜道着:“五大怂……听听。”
只有一人在吼着:吃一碗、屙两碗、屙得难受。
众人在吼着附合:蠢死你个逑。
单唱第二怂:走一步、退两步,没前有后。
众附合:憨死你个逑。
第三怂:挣一块、花两块,咋也不够。
众附合:穷死你个逑。
第四怂:生一个、生两个,都是丫头。
众附合:哭死你个逑。
第五怂:活一年、又一年、啥都没有。
众附合:早死去他逑……哈哈哈。
这是民工经常自嘲的调子,说得是一无所有的悲惨民工生活,但用戏谑的腔调唱出来,却不见悲伤,而是浓浓快乐,就像他们一边开着荤玩笑,一边挥汗如雨一样,此时放声吼唱,更是让人不禁莞尔。
八喜笑得眉眼挤一块了,大兵悄悄回头瞥他,那眼光像在审视,八喜笑着道:“瞧见没,咱们农民工就这么实诚。”
“他们实诚,你可不够实诚,我知道你和我单独谈话的意思了。”大兵道。
“什么意思?我能有什么意思?”八喜心一慌,掩饰道。
“用你的话说,你讲的这道理,就是太监开会,无稽(j)之谈……我知道,你是怕我走,少了这么个挣钱的好劳力。这个真不用担心,不知道去处,我也走不了;知道去处,你也拦不住………不过我觉得我挺喜欢这种单调生活的……谢谢你啊,八喜。”大兵笑了笑,拍拍八喜的肩膀,回宿舍了。
被揭破了心事,让八喜怔了好久,半天才回过神来,悻悻然自言自语着:
“这家伙脑残了都这么聪明……要没脑残前,该多精明啊,我这么有文化都被他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