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边关,浩茫沧原,流于形体的寒流中,十六匹高大骏马逆流而上。
皮草包裹的身体排成两列,队伍中的每个人都好像背着一块难以移动的巨石,弯着腰杆,躲避寒流。
“到这里就好,”苏吾决低沉的声音流风中响起,“下马。”
队列中的人犹如机器,动作整齐划一,轻轻松松落在草地上。
苏吾决拢紧披风,石刻般刚毅的脸打量面前的边城,后将披风一解,没有去看被流风撕裂的碎布,他的嘴角划出了阴狠的笑,“死之前,还能在夜郎大闹一场,值了。”
身边的伙伴握着钢刀上前,方正的脸上突然浮现奸诈的算计,“二小姐的女儿果然胆子够大,咱们也不能叫她看扁了,否则下了地,二小姐怕又要戳我们的头咯。”
苏吾决“嘿”的出声,看看他们,蓦然有些惆怅,“兄弟多年,这一去,能活下来的人,就退隐了吧。”
话音刚落,寒风中就燃起一股热血。
“老大!”
“要死一起死!”
“死什么死?”苏吾决掩头低咒,“这次去,都他娘的给老子尽力活下去!否则老子可分身乏术,给你们收不了尸!”
伙伴沉叹口气,“那就不收尸吧,用鲜血犯下的罪孽,迟早要用鲜血来清洗。老大,保重!”
伙伴当头一个钻进了寒流,披风一脱,本着挂卜,犹如一个招摇撞骗的算命先生,头上的八卦帽紧紧扣紧后脑勺,一去不返。
苏吾决面色不改,又有几个人走了出来,或成为年老体衰的斑白翁,或变身老当益壮的走商,或是战战兢兢的乞丐,还有身材羸弱寻女不得的老媪。
他们都老了,而在市井游走的老人,又有谁能记住?
他们是最好的杀手。
这些人会在七日后进入夜郎都城,他们或躲在路旁的碎石子堆里刺杀隶属于太子一党的尚书,或装成卖菜走客和归属于三皇子一党的太傅,或伪装成乞丐狠心将施舍于他的侍郎斩于刀下。
对他们而言,没有对错,只有立场。
夜郎是敌人,是妄图掀起战争的敌人,杀了敌人的中流砥柱,这场战争或许就可以推迟几年。
苏吾决将长刀背在背上,成了收金杀人的江湖客,他将成为三皇子的护卫,也将成为他的索命鬼!
十六匹骏马还守在原地,低头啃食冰冷的碎草,不曾移开位置,似乎在等待他们很难活着归来的主人。
……
时光转瞬即逝,第五日辰时,清风楼二楼雅间,方桌之上铺着一张巨大的地图,苏小小等人垂眸观视。
“那些暗中归附的人我们查不出来,”周润这次也加入了他们,“就算和九连舵中人合作,但这里毕竟是夜郎。”
容峥看着错综复杂的夜郎都城街道,嘴角挂着自信的笑容,他道:“无妨,管他是谁的人,三皇子和太子都是主战派,底下的人谁不是在为攻击大周出谋划策?杀了就是。”
苏小小将压着的各处府邸和官职一一对应,放在桌上,“为得效率,要杀就要杀得毫无规律,最好看起来是他们自己党派竞争下的杀手,所以这份名单……”
手指轻点,苏小小挑起纨绔的笑,“你们觉得是先从重要的杀起,还是从不重要的杀起?”
夸叶巧巧失笑,“既然毫无规律,自然要从先杀一个重要的,再杀一个不重要的。”
“而且证据也要留的不明显,”夸叶蒙沉声道,“只怕还要留下人证。”
王老爷子在端坐于主位,手上茶杯晃了晃,看着几个满口都是“杀”的人,心情复杂,“我说你们几个,别像个恶徒一样说话,我听着实在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