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流西有点恍惚。
印象中,逢场作戏除外,她好像从来没哭过,如果江斩对她不重要,她应该不会哭吧?
但如果他对她重要,她这算是……亲手杀了他吗?
她对自己那一半空白的,尚无任何恢复迹象的记忆,忽然生出畏惧之心来。
昌东说:“你是怕杀错了至交,将来追悔莫及吧?”
叶流西没说话。
昌东沉默了很久,才说:“是有这种可能。”
叶流西心头一沉。
她找昌东说这事,其实不是想听到附和,而是想听到他否认,条理清晰地指出她想错了,江斩就是敌人,从头至尾都是敌人。
昌东说下去:“但是流西,首先,这件事已经发生了,哪怕将来真相大白,你痛不欲生,这件事也已经发生了。”
叶流西点头。
“其次,不知道这么说,能不能让你心里好受点……我拼尽全力爬过去抱住他的腿,是因为我觉得他要杀你。”
“我没抱住他的话,肥唐没有从中搅和的话,你没有恰好拿到刀的话,结果可能是两样了……当时那种情形,你不杀他,他就杀你,不止是你,我和肥唐,可能都躲不过。”
叶流西默然。
这倒是真的,江斩根本不是来和她换人的,他就是来杀她的,哪怕最后一秒他转了念头,在那之前,他确实每一记下的都是狠手。
“第三就是,你真杀了他吗?你的刀,有刺进他心脏吗?”
叶流西说:“但是,当时他跌进金池里……”
昌东打断她:“你知不知道肥唐说,蝎眼的尸体只找到了四具?”
叶流西愣了一下:“知道啊。”
“不觉得奇怪吗?穹洞里没找到密道,当时金羽卫又封住了出口,那些蝎眼,到底是从哪走的?”
叶流西倒没细想过这个问题:“要么是趁乱?我也没太注意别人是怎么打架的。或者,他们既然能够御妖,也许……”
“也许能够彻地穿墙是吗?”昌东摇头,“你别把妖鬼想得太神通广大了,我们在小扬州遇到的萋娘草,敌不过越野车的拉力,蝎眼要是真能彻地穿墙,犯得上用双生子假扮龙申进山门?直接穿山进来不好吗?”
他话说得多了,胸口滞闷得要命,停下来顿了好一会儿,叶流西不敢乱碰他胸口,只能握紧他的手。
昌东把声音放轻,以便能多说些话:“他们从金池走的。”
“赵观寿的话,有时是可以相信的,他对黄金矿山的安保很有自信,阿禾也说,地上只有山门一个入口,高空又有地火当防护,鸟都飞不过去,金爷脸里有巨蛇,普通人见到,怕是吓得腿都软了,所以从来没人想到过,那里会有通道。”
“你回忆一下,金爷有多迟钝?虽然我不明白它最后为什么发狂,但是那之前,它确实是温顺得不像话,弩箭入肉,都没太大反应。”
叶流西喃喃:“所以,蝎眼的人是从金池出入的?也不对啊,那里的水是有腐蚀性的……”
昌东提醒她:“我们只看到有猛禽卫摔进去,被腐蚀掉一半,但你有亲眼见过有任何一个蝎眼的人摔进去吗?他们既然能从金池进,采取一些防护的措施,也不难吧?”
叶流西不说话了。
这个猜测是合理的,当时,穹洞里烟尘四起,池面上又被碎石巨石遮得高低不平,蝎眼余孽只要稍一矮身,寻隙入池,的确并不引人注目。
她松了口气:“也就是说,江斩没死?”
昌东摇头:“断臂入池,情形还是很凶险。我只是想说,他还有活命的希望,但有时候,人想活着,要看天时地利人和,入池之后又发生了什么,那我就猜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