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从当初的简单如白纸,到现在的遍体鳞伤,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我能怪谁呢?怪自己太蠢,轻易付出了自己的真心。
出院的那一天,雪终于停了。我穿得很厚实,裴修明过来接我。
拉开窗帘,窗外是一片宁静的白,整个世界纤尘不染。大雪掩盖了所有的泥泞,掩盖了所有的罪恶,掩盖了所有的肮脏,粉饰太平。
裴修明说,以后不会再来找你了。
我说,谢谢你。
裴修明说,应该是他说对不起。
我说,没有,就这样好聚好散吧。
缓缓行驶的车内,我看不清楚他脸上的情绪,因为眼泪已迷蒙了我的双眼。我被他搂在怀里,明明心里疼得要命,理智让我推开他,却一点也没挣扎,脑袋枕在他的胸口上。透过衣裳,听到他的心跳声,噗通噗通的。
我恢复了些意识,思绪更清晰了些,但车子很快就送我到了品城公寓。我根本不敢回头看裴修明脸上的表情,我害怕自己失望,害怕他像我想的那样从来没有爱过我。
从车上下来,走了两三步,突如其来的力道搂住了我。说实话,我特别讨厌自己这么矫情,明明是自己决定要离开,明明再也不想跟他有任何牵扯,可他抱住我的那一刻,我却没有挣扎。我发现自己所有的落寞,所有的难过,所有的压抑,都在此刻溃不成军。原来,我那么矫情,不过是想要他的拥抱和爱护。
他搂得很紧,生怕我忽然离开似得,我感觉到他冰凉的手指扣在我的手上,眼泪早就泛滥了,跟打开的水龙头一样。裴修明感知我的颤抖,轻轻松开了些力气,“浪浪,你等我,等我一年。”
当时一阵清冷的风吹来,吹散了我的头昏脑热,让我一下子清醒。但他语气中的挽留跟承诺,都久久地敲击着我的心。
但很可惜的是,我的心已经死了,于是我冷冷地说,“放开我。”
然后裴修明搂我搂得更紧了,警告的说,“不要妄图背叛我,一年后,来去由你。”
我隐约听见他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凌厉,我笑着说,“凭什么啊?”
“给你一个月的休假,然后去嘉禾地产上班。”他松开我,说话的时候语气淡淡的,微微扯动着嘴唇,明明是在命令,却说得这么的云淡风轻。对啊,公司已经被收购了,他现在是我的大boss。只要我还需要这份工作,以后再见面,在所难免。
我回到公寓楼上,站在露台上看这天地间白茫茫的雪景。我忽然想起之前乔沛林来别墅的时候对青凤说的话,“你也不想想思思跟修明是多少年的感情,裴修明欠她的,就是一辈子也偿还不完。而周小姐,不过是小明人生中的过客,还是看淡点比较好。”裴修明欠谭思思什么呢?
不由地,我抱紧了自己的双肩,觉得有一丝冷意。
我躺在床上准备休息,忽然发现床头柜上摆放着一封信,收件人写的是刘春丽,寄件人是夏伟才,还有h城监狱已检阅的黑色印章。
夏伟才写信给我妈做什么?求原谅吗?
我冷冷地将信放回原处,心想着妈妈绝对不是那么拎不清的人。
迷迷糊糊睡了一觉,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妈妈已经回来了,她也看到了床头柜上的信,连忙收了起来,跟我解释说,“小洁,他自从进了监狱每个月都会给我写信,但我从来没有回复过。”
我随便“嗯”了一声,翻了个身子继续睡。说实话,这段时间太缺觉了,之前因为怀着孩子的缘故,每天晚上都要起来上厕所,现在忽然不用去厕所去得那么频繁,心里却很失落。
“妈妈做了糖醋里脊,毛欣也回来了,你乖乖起来吃饭。”
“恩恩,马上就来了。”我尽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磨磨叽蹭地在枕头上靠了很久。
“小洁,今天外面下大雪,是裴先生送你回来的吗?”妈妈温柔地问。
我点了点头,没吭声。
妈妈见我不愿意说话,也有些不知所措,“累了就多睡会,待会吃完饭了再睡。工作上的事情再重要,也得注意自己的身子。”
带上了门,厨房里传来炒菜的声音,毛欣大大咧咧地问,“阿姨,是小洁回来了吗?哎呀,我好几没见到她了,得好好看看她。”
她一开门,就看到了双眼哭得红肿的我,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小洁,你怎么了?”
我看着她,又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小欣,我错了,错得很离谱。”还没说完,我就感觉自己的嗓子发不出任何声音,一股热流冲向脑门,化作热泪噼里啪啦地流了一地。
毛欣一下子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格外肯定地说,“小洁,不管发生什么,你还有家人,生活还要继续。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你,总之,你要坚强起来。”
“现在地产被裴氏收购了,整个公司正面临着人事调整,人心惶惶的。小洁,你接下来怎么办?是继续去国外念书,还是留在国内工作?”
我闷着声,看了毛欣一眼,叹了口气说,“留下来吧,就算出国了又如何,徒增伤感。再加上夏伟才的事情,我也放心不下我妈。”
“小洁,”她走过来握住我的手,“别这样,阿姨会担心的。快把脸擦擦。”
我听到她这样说,更加的心酸,“小欣,你知道吗?孩子不是自己没了的,是谭思思将我从楼梯上推下去没了的,然后裴修明居然还同意跟她结婚。我不知道这个世界原来是这样的冷漠无情,坏人得不到应有的报应,好人总是被欺负凌虐。当我看着她在裴修明面前假惺惺地哭诉的时候,当我看着她站在他身边并肩而立的时候,我真的好恨,我好恨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