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恼火地朝张奕溟望去,张奕溟的嘴角抽动一下,就象挨了主人训的狗儿,两只招风耳立刻耷拉下来,灰溜溜地站到门口。
王昌龄心中着实郁闷,好容易赶走峨眉堂这只狼,偏又放进了岷帮这头虎,这以后就别想再有太平日子了。
“阳明此举实在荒唐,若有人在朝廷上奏你一本,你这顶还没戴热的官帽铁定得丢掉,你可知道,两年前。”
他引经据典地苦口相劝,李清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原来他竟是岷帮帮主,还和老子拜了把子,嘿!这倒有趣了,明天最好再请他来家里吃顿饭,这样好的机会,不牢牢抓住才真是可惜了。”
次日一早,李清便命张旺给王兵各送去请柬,王兵各住在公明坊的悦来客栈,义宾县城狭小,只一盏茶的工夫,张旺便送信回来,却见围墙转弯处站了一老一少两个妇人,皆身着粗衣布裙,面有菜色,年轻妇人牵着两个小孩,正用糖饼哄他们安静,而老妇人则扶着墙探头向处大门处窥望
张旺心中奇怪,连连回头打量她们,走到府门口,却又见两名男子正向门房解释什么,从背影看去,两人的身材皆高大肥胖,仿佛是孪生兄弟,但一人的头发已经花白,显然他们是一对父子,张旺却觉得那年轻的有些眼熟,便绕个弯从侧面望去,两只黑黝黝的大鼻孔顿时映入他的眼帘,
“海大少!是你吗?”
张旺立刻便认出了他,正是从前常跑来向李清借钱的海中天,旁边老的,自然就是海中天的父亲海明,‘盐雪泥’事件后,海澜便已经发现他们父子与李清有勾结,但一直隐忍至今,直到最近,海澜才寻一个借口将他们赶出了海家。
一家人四处漂泊,无家可归,好容易才打听到李清在义宾县为官,便一路寻来,此时他们父子二人正向门房解释他们是李大人的旧人,但那门房却半信半疑,这些天老爷的旧人实在太多,却没有一个长得象样的,这二人,只看他们的体形,恐怕又是骗吃骗喝的主。
海中天正解释得口干舌躁,却听见有人叫他的花名,一回头也看到了张旺,喜得他几乎要跳起来,
“你不是张旺吗?快替我给李清说一声,说我有要事找他。”
“你只有要钱,哪有什么要事,”张旺心中冷笑,但脸上却堆起笑容道:“二位请稍等,我这就去禀报老爷。”
李清听说是海家父子找他,心中便隐隐猜到,他们此来,定是带来了对海家不利的消息,立刻吩咐门房放他们二人进来,海中天犹如被圈养的马,这门房一放他,他一头便冲了进来,一路东张西望,早忘了从前李清对他的威逼之事,院子里晾晒着官服,海中天摸着它便不肯再放手,啧啧称赞:“大哥年纪轻轻就做了县令,真是羡慕死小弟了。”说完,他便抖开官服,往自己身上比划大小,看他那架势,恐怕是想将官服套在自己身上了。
李清从房间走出,先伸手一把夺回官服,才呵呵笑道:“这县令只是代理,其实还是一个九品芝麻小官,倒是海兄风流倜傥,快意人生,这才让李清羡慕。”
海中天老脸一红,低声叹道:“那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我连饭都吃不饱,还谈什么风流。”
李清拉他去了中院,这时,海明背着手,跟着张旺慢慢走了进来,老远便拱拱手笑道:“李东主别来无恙?”
他曾经为儿子借款的事找过一次李清,故二人认识,李清也笑着回礼道:“原来世伯也来了,快请客堂里坐。”
三人坐下,宋妹又给他们上了茶,海明不紧不慢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眼睛微微闭起,象是在回味从前的奢侈生活,半晌,他才睁开眼睛,开门见山道:“我此次来,是想和李东主做笔买卖。”
“世伯但说无妨!”
海明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摸出个用油纸紧裹的小包,打开,里面是一层绸子,再打开,才拿出一本厚厚的小册子,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
“这是二十年来,海家每一笔生意的详细记载,若李东主有兴趣便拿去,不还价,一千贯。”
说完,他紧紧盯着李清的眼睛,注意他每一个眼神的变化,只盼他有兴趣能翻一翻,却见他眼中没有半点期望,和他预想的完全不同,他心中一阵失望,又将小册子向李清面前推一推,补充道:“这最后面的三页,或许就是李东主最想要的东西。”
李清随手翻了翻笑道:“我并非不想要,只是有些不理解,你也是海家人,怎会把这等机密的东西给我。”
“此事我不想多解释,只告诉李东主一句话,现在我们已经不是海家的人了,海家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我只问你,这个本子你到底要不要。”
李清将本子拾起,又仔细地翻了翻,渐渐地眼中露出了讶色,他随即揣入怀中,淡淡一笑道:“一千贯,我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