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宽郑仆射,在朝堂上也算贤德有才,却并不是一个合格而光彩的父亲、丈夫,甚至一提及这个儿子,他在陛下跟前都有些羞愧地抬不起头。
女帝追封灼钰为贵君,风光大葬,却不是以郑家子的身份,郑宽自然没有资格以父亲的身份来见送他一程。
反而是长宁亲自来祭拜了。
她问姜青姝:“臣想知道,陛下是几时知道他是装傻的?”
姜青姝:“从他刚入宫时,朕就知道了。”
这回,换成长宁沉默了,许久才说:“陛下真是无情啊,看破不戳破,他此生最想要的,无非是在陛下跟前可以做自己。”
姜青姝神色淡淡,没有说话。
长宁说完,也开始感到后悔,觉得自己这句话多余了。
皇帝当然无情,坐在那个位置上,便是这天下唯一的操盘手,一切皆是棋子,谈不上残忍,却也绝不会同情泛滥,去破坏一局好棋。
其实陛下回宫将叛党一网打尽那日,长宁事后再回想,都觉得背脊发凉、有些后怕。
陛下对她这个皇姊,固然没有任何恶意,也让郑仆射保护了她。
但也利用了她。
郑仆射当时打着的旗号是“陛下驾崩,唯有长公主殿下才是最该继位者”,哪怕她并没有夺位之心,只想着不让江山落在张瑾手里,但万一在朝堂对峙时,不慎表现出过多的对皇位的渴望……
陛下就看到了。
事后,陛下心里会不会膈应,会不会猜忌?
要知道,帝王不会允许任何人觊觎自己的龙椅。
即便是兄弟、姊妹、乃至亲生子女,也决不允许生出一点点心思。
长宁事后细思极恐,反复回想着当时所言所行,确定应该没怎么出格……
“阿姊在想什么?”
姜青姝见长宁许久不说话,转过身来,看着她。
长宁对上她的目光,不自然地笑了笑,“臣在想,臣和贵君未尝不是一样,皆是狭隘的局中人,也皆是只忠于陛下。”
姜青姝微微一笑,仿佛看透了她的内心,直言道:“那件事,让阿姊受惊了,朕不告诉阿姊,并无试探之意,只是张瑾此人老辣深沉,朕怕骗不过他的眼睛。”
她真要试探长宁的话,也犯不着现在才试探了。
相反,姜青姝是信她,才将她也加入计划的一环。
长宁对上妹妹真挚而坦荡的目光,方才的疑虑忽然荡然无存。
陛下没有必要骗她。
况且,真正强大的帝王,也不靠到处猜忌来坐稳这个位置。
“臣明白了。”长宁释然一笑,握住她的手,真心实意道:“陛下安然无恙,对臣来说,那便够了……”
——
张党被一网打尽,以刑部尚书汤桓为首的一干朝廷重臣,悉数下狱,整个朝堂几乎来了一场翻天覆地的血洗,凡乱党,全族下狱,一时之间,三法司的衙役官差都不够用了,女帝甚至派了霍凌去帮忙。
御史大夫宋覃暂兼职空缺的刑部尚书,崔令之、崔珲兄弟也被革职下狱,但不同的是,崔氏族人并未在下狱名单里,空缺的户部尚书和吏部尚书也被其他人暂时顶上。
此番影响太大,无异于山崩地震。
但不刮骨疗伤,如何能一次性肃清朝野内外?
全京城人人战战兢兢,皆为女帝的铁血手腕所震慑,没有人敢多置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