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祁舟望过去一眼,那朵朱丽叶玫瑰迎风盛放,淡茶色的花瓣混合金红,颜色过渡犹如古典油画,当真是惊艳。
盛家二少这样的腹黑当然不喜欢玫瑰花,但温婉既然给了他选择,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当然是摘下它占为己有,然后把整棵玫瑰都毁了。”
他所拥有的东西是这个世上独一无二的,不给任何人分享,不允许任何人染指。
温婉笑了,看吧,自私的人顶多是折花,如盛家二少这样心狠手辣且掌控欲强的男人,他选择的是连根拔起的摧毁。
温婉没再提玫瑰,“二少,我的话就说到这里,请你不要再做这些事了。我可以清楚地告诉你,就算没有穆郁修,我的选择也不会是你盛祁舟。”
温婉站起身,低头打过招呼就要离开。
盛祁舟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没有抬眸看她,用低沉黯然的声音问道:“你不愿意再接受我提供的心脏,是不是觉得我还会借此做出什么事来?”
他抬起头,果真看到温婉目光里的讥讽之色,盛祁舟苦笑一声,“这次我真的不会再做什么了。温婉,我保证,我只是想救你,我不想让你死。”
“你要我如何相信你?”温婉冷冷地甩掉盛祁舟的手臂。
她从上方俯视着他,居高临下的姿态,充满嘲讽,“那天你也承诺过你会保护好阿寒,结果呢?你设局让她失去孩子,你无数次差点让我丢了性命,你现在还说你要救我,任谁会相信?正如阿修所说,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又在打什么主意,是不是又在针对阿修?盛祁舟,我真的怕了你,对于你这种机关算尽滴水不漏的人,我只能远离。”
盛祁舟心中猛地一痛,眼看着温婉要走,他提高声音情绪有些激动,“哪怕你只有半年的时间了,你还是要放弃这个机会吗?”
“你忘了盛祁舟,医生给我判定的时间是最迟三十岁,我相信这其中会出现很多意外,我每时每刻都在面临着死亡,可同样还有另外一个可能不是吗?距离上次池大哥通知我的时间,早就过去半年了,我还不是活得好好的?”温婉淡然处之,笑了笑对盛祁舟说:“人的生命有无限的潜力,或许靠着一步步的治疗,我能长命百岁呢。就算我还剩五年的时间吧,抱歉盛祁舟,我宁愿死,也再不会接受你的任何帮助。”
这个世上除了父母对孩子,没有任何一种无缘无故的爱和不求回报的付出,她不想因为一颗心脏而和盛祁舟这样的男人牵绊在一起。
既然从一开始她就偿还不起盛祁舟想要的,那么她倒不如不接受。
这是对她自己负责,也是对盛祁舟,更是对她和穆郁修的爱情负责。
温婉转身离去,可她的话一直回荡在盛祁舟耳边,“没有穆郁修,也不会选择你。”
“宁愿死,也不会再接受你的任何帮助…”盛祈舟细细品味这两句话,每念一次,他的心就会疼上几分。
这些年来,他机关算尽不择手段,只是为了站在最高的位置,做到最完美,成为每个人心中的传奇,更甚至这个世界上的传奇。
可他从来不知道,实际上这样的他在别人眼中是那么不堪。
他再怎么试图用外表的光鲜来掩饰自身的缺陷,在别人眼中,他还是最可笑可悲的。
这么浅显的道理,他竟然现在才懂。
盛祁舟抬手捂住胸口,却无法感知到心脏的跳动。
温婉说的对,他没有心。
午后的阳光洒下来,可却似乎照不到男人身上,不远处百花争艳生机盎然,他仿佛身处在云端,微风吹拂,身形单薄,披着满身的孤独和寂寞,好像永生永世都是这样。
“二少,你怎么了?”何熠在这种感染下只觉得心中生出悲凉之感来,他走过去询问,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盛祁舟的腿上,“是不是又痛了?需要看医生吗?”
盛祈舟闻言抬起头,并没有回答何熠的问题。
他盯着何熠的眼睛,紧迫却又带着孩子般执拗的神色,低低问出这样一句,“何熠,你同情我吗?”
“我……”何熠欲言又止,有些不自然地转开视线,“二少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不,他对盛祁舟不是同情,是心疼。
盛祈舟看到何熠的手指一根根地握起来,他笑了一声,神色恍惚迷惘,语气也是悲凉又苦涩的,喃喃地说:“果然——”
何熠闻言心头一颤,他试图解释道:“二少,你不要误会。其实你很好,在我心中没有任何人可以跟二少相提并论,大少更比不上。你不要太介意别人的评价……”
“没有关系。”盛祈舟打断何熠。
何熠愣了下,只觉得眼底酸涩,他走近一步,到底还是抬手放在盛祈舟的肩上,“二少,你怎么了?是温律师羞辱你了吗?你不要听她的,她是律师,太会强词夺理,更会控制人心。你不要被她迷惑了。”
“她说的是事实。”盛祈舟还是低着头,额前漆黑的发垂下来,他的脸处在一片阴影里,更显落寞,“这些年来我听的都是些奉承谄媚之言,我这样的地位,没有人敢对我说真话,更没有人敢质疑我。”
“只有温婉,她的一番话让我真正意识到我自身的价值,从袁浅离开后,若非我性情大变,原本我可以活得很轻松,反而这些年来我一步步走到现在,我是那么的艰辛孤独。我追求我想要的一切,我以为我拥有了全世界上最好的东西,我就会快乐,可实际上我却一无所有,我一点也不快乐。”盛祁舟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又问何熠:“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温婉吗?”
何熠略一沉吟,点着头说:“我知道,因为温律师很随性,她也经历过很多伤痛,她也是一路坎坷地走过来,但她从来不会去计较。她不会想着去报复害死她父亲的林惠淑,你这样对她,她也不会恨你。因为她觉得人这一生最重要的就是好好活着,而不是浪费在一些不值得的人和事上。”
“对。这是我喜欢她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她活出了我理想中的样子,我喜欢她的同时也羡慕她,原来我在这些年里竟不知不觉地变成了曾经自己最讨厌的那类人。你都可以看得那么清楚,唯有我当局者迷,以前我并没有发现,就是此刻我才突然明白了。”盛祈舟嗓音沙哑地说完,抬起手掌盖住眉毛,“何熠,换作是你,你会怎么选择刚刚温婉那个关于玫瑰花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