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诏之战,他与王忠嗣也算是共事了一场,加上薛白、元载可以调节他们之间的关系。杨国忠也是希望能得到王忠嗣的支持,如此才能与雄踞北方的安禄山达成平衡,否则他这个新任的右相手中兵权尚不如安禄山,何以宰执天下?但这只是预想中最好的情况,实则王忠嗣根本就看不起他,而且他要打压太子,本就想除掉王忠嗣这个太子义兄。
偏是这個时候王忠嗣被刺杀了,若让旁人以为是他做的,倒显得他没有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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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隆基到了华清宫之后心情好了许多,昨夜在西绣岭吹风饮酒,欢饮达旦,睡得很晚,到中午还未醒来。
直到高力士在门外连唤了好几声,他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进。”
“圣人,出事了。”高力士趋步入内,赶到御榻前却没有马上开口,而是等了一会,待李隆基醒过神来、不至于太过猝不及防了,才开口道:“王忠嗣遇刺身亡了。”
语罢,他凝神屏气,等待着圣人的反应。
开元二年,丰安军使王海宾战死,圣人收养了九岁的王忠嗣,至今已近三十八年。这么多年的君臣、父子恩情,高力士很难想像,圣人听闻王忠嗣之死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遇刺了?”李隆基喃喃着,从睡梦中清醒过来,问道:“谁主使的?”
高力士没能感受到他的情绪,恭谨地应道:“还不知道。杨国忠、薛白、元载正在宫门外候见,圣人是否召唤。”
“传吧。”
“遵旨。”
高力士退下之后,李隆基独自坐了一会儿,消化着这个消息,终于微微叹了一口气,脸上泛起一个轻松的表情。
他已经完全想不起九岁的王忠嗣是什么模样了,他这辈子见过太多的孩子、臣子。如今对王忠嗣最深刻的印象反而是李林甫说过的那一句“早与忠王同养宫中,我欲尊奉太子”。
李隆基正体会着王忠嗣身死带来的感受,有几个俏丽的宫娥进了殿,在他面前万福,柔声问道:“圣人,更衣吗?”
“你们可曾被鱼刺卡过喉咙?”
“奴婢,有过。”
“当那根刺被拔出来了,你们是何感受啊?”
几个宫娥都低下头,不知圣人为何问这个,想了想,答道:“应该是……舒服。”
“舒服?”李隆基听了,没做太多反应,手在被褥上轻轻拍了拍,把绸缎上的一丝褶皱抚平,淡淡道:“更衣吧。”
他站了起来,张开双臂,任她们为他披上皇袍,一股威严之气油然而起。
等他摆驾到飞霜殿,杨国忠已领着薛白、元载正在恭候。
不等他们行礼说话,李隆基先开口了,声音沉郁,字字饱含愤怒。
“朕的养子、朕的兵部尚书、朕的太子右卫率大将军……被人害死了!”
“陛下节哀!”
杨国忠原本还在准备着说辞,没想到圣人有这么悲愤,连忙劝慰。
李隆基叱道:“朕养了三十八年的儿子、为朕立下汗马功劳的大将在觐见朕的中途,在天子脚下遇刺,你还让朕节哀,朕如何节哀?!”
“臣有罪,臣身为宰相,不能防范于未然,此事错在臣。”杨国忠惶恐道。
李隆基以冷峻的目光打量着他,沉默不语,似在审视他。
杨国忠被叱骂了几句之后,感觉到圣人似乎认为此事是他命人做的,不由大感冤枉。偏是圣人又没明说,他根本不好解释。
兵部侍郎韦见素已投靠了他,若王忠嗣上任兵部之后与他不对付,反而会降低他这个右相在军中的权威,他确是有除掉王忠嗣的动机……李隆基甚至也允许,但绝不允许用这种手段,会带来很多不好的影响。
在天子的审视之下,杨国忠的心乱了,答话的节奏也乱了,抢先道:“臣必彻查此事,找出凶徒,给圣人一个交代。”
李隆基这才移开目光,道:“元载,你说。”
元载没想到圣人竟知自己的名字,受宠若惊,应道:“回陛下,恳请陛下先派兵追上那些凶徒,既是为揪出主使,也是防止他们再祸乱京畿。”
难为他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做到口条清晰,应对得当。看似提了要求,却没让天子为难,反而给出了初步决断,把处理事情的进程推进到下一步。
李隆基对元载观感甚佳,认为这是一个很不错的臣子,当即批允了他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