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珩说:“不那么说,他今夜只怕是要守在这里盯着我了。”他笑了笑,又掩袖咳了咳,随后起身,接过许屏递来的狐裘披上,又对她说:“陛下是来探望我的,让她一个人睡在别处,我又怎么还能好好安歇?”
许屏闻言,心底一颤,有那么一刻,她忽然有些明白了秦太医的忧虑,也希望他不要去了。
君后太爱陛下了。
越念着她,就越容易忘了自己。
……
夜色清冷,铜铃摇晃。
宫人在一侧掌灯,姜青姝低垂着眼,在烛光下熟练地批着奏折,偶尔遇到一些较为复杂的问题,则停下来思索。
近日,工部已将第一批水车已经建造完成,并且向全国尤其是南方推行,江南地方官将初步使用及作物生长、收成情况递交入京,由工部统一整理好了再呈上来。
成效颇丰。
甚至令许多官员大大感到意外。
工部尚书尹琒在折子里一边陈述事实,一边以诸多溢美之词夸赞陛下英明,以此举可大大改善民生,毕竟本朝吃不饱的百姓还有很多。
提出此案、真正立功的沈雎早已死于闹市之中,姜青姝沉吟片刻,迅速提笔写了赏赐其家人。
而沈雎死的前一日,她令秋月记下了那些沈雎提出的方案,也在一一试验推行。
毕竟任何一项政令的推行,都需要浩大的人力物力,与其试错,不如让专业人士先试验再推行,如此三省审议之时也更容易说服那些老臣。
这项任务自然是交给孙元熙,姜青姝还给工部又拨了钱款,以加快其进度。
孙元熙虽然性子内向、也不擅长阿谀奉承、勾心斗角,但这种人才也有相应的好处,他做事心无旁骛,只管埋头苦干,整颗心都扑在了皇帝交给他的任务上,俨然是这混浊官场之中的一股清流。
姜青姝看完孙元熙写的奏折,又拿起另一堆被秋月提前分类好的军政方面的奏折——为了提高她批奏折的效率,如今她会让秋月提前浏览奏折,按照紧要程度分类,必要时做好标记,以免错过重要消息。
虽说前朝内官专权导致误国,但姜青姝显然并不在乎这些,她认为,之所以会产生这种情况,一方面是识人不清,一方面是皇帝眼和目皆被蒙蔽了。
兼听则明,偏听则暗,显然在她这里,是不会有这种情况的。
所以她很放心地用秋月,甚至不避讳地与她聊政务,这样的行为,一方面是在提高秋月的影响力,俨然让其成为暗中参知政务的内相,另一方面,则是让那些身为内官的人看到她的态度,感激她的信任,对她更加忠诚。
此刻,即使已经很晚了,姜青姝的目光依然清明有神,抬起茶盏喝了一口。
赵玉珩就是此时来的。
他远远看到殿中还燃着灯,就知道她并没有睡,没有让人通报,以免打扰她忙碌,径直走了进来。
姜青姝只觉得背后一暖,鹤氅的一角自肩头滑落,她抬头,倏然撞上一汪清隽温和的眸子。
“更深露重。”赵玉珩说。
她惊讶:“你怎么来了?”她搁下笔,看了看外头,又说:“不是说你近日身体不好,要早睡……”
“臣没事。”他把双手拢入广袖里,姜青姝眼疾手快地抓住,却被冰冷如铁的温度冻得轻嘶一声,“你还说没事?!……秋月。”她偏头唤守夜的秋月,说:“倒些热茶来。”
赵玉珩无奈,“陛下,臣的手一向如此。”
“那让朕检查一下,你怀里是不是也这么冷。”
“……”
他瞬间哑然,看着她利落地扯开他披着的狐裘,把脑袋埋了进去,为了不碰到他的腹部,她的动作颇有些小心。
“唔。”她在他怀里深吸一口气,传出的嗓音闷闷的:“还可以,应该不算太着凉,朕今日就原谅你了,再有下次,朕必然重罚。”
他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发,又抬起手,把她整个人抱紧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