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人:“日本官员是将这种米作为礼物,送给中国官员的。中国官员送给了我,还剩一斤,愿与你分享。唉,中日开战后,就再也吃不到这种米了。”
米饭端上,有荷花之香,看着这种两端长长尖尖的米,想起被沈西坡囚禁凶宅的日子,何安下不由惘然。
配菜,是一盘粉嫩的肉,前所未有的口感。高人说那还是米,将日本大米磨成面,以山西凉粉的做法制成。口味一杂,便享受不到米的真味,因此,要以米配米。
高人:“好,现在不说话了。”
两人专心吃米。饭后高人问明何安下是自己上山的,与山中众人都无瓜葛,道:“你的气色与动作,说明是练武人。愿不愿做我的护院,一月三十块大洋。”
高人树大招风,一年里连续遭窃,损失了两个宋代花瓶、五个明代宣德炉、一批清代扇面,他料定是山中修行者干的。
何安下想三年后方能下山,高人生活质量颇高,跟着他总比住山洞好,便答应了。高人立刻开出银票,“我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先预支三个月薪水,九十块大洋,你露一手功夫,就可以拿走。”
何安下拿起银票,开始撕银票的边。他撕得很慢,撕下的纸条细如白线。高人哭笑不得,“这算什么功夫?”
屋顶响起一个声音:“你懂什么?他撕纸的稳定性和准确性,用于比武,就太可怕了。”
何安下抬头,见一个蒙面黑衣人缩在大梁上。高人厉声道:“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那人并不回答,房梁上垂下了一道白,落于地面“哗哗”作响,竟是两端长长尖尖的日本米,瞬间撒了五六斤之多。
高人大怒,“我说一百斤米怎么吃得那么快呢!原来是你偷啦!”
那人翻落,脚踩大米上,发出“嘎吱”声响,赞道:“能发出骨头断裂声,真是好大米。”
高人怒吼:“别糟蹋东西!”咒骂不休。
那人笑道,“您也不想想,用骨头断裂声形容大米——常人用得出这个词么?二十年来,我经常听到这种声音,每打一个人,就会听到。”
高人登时住了嘴,但用眼神示意何安下动手。何安下将银票收入怀中,向蒙面人抱拳,“实在抱歉,我受雇于人。”
那人抱拳回礼,“没关系,比武是乐事。我在他家偷了一年东西,今天现身,全因看到高手被俗人奚落,实在受不了。”说完,一拳直直打来。
此拳简单明了,极易招架。何安下顺手在他小臂上一搭,正要将其牵引,却感到生出一股大力,直要将自己掀翻。
何安下放缓手劲,那人小臂却顶着自己掌根,又一股力量掀上来。这股力量比上一股急,一下便传到了后腰上,如果再进一寸,必会跌出。
何安下将腰一空,整个人压在那人小臂上。那人疾退两步,拳头降低,后背如猫扑食般圆起。
何安下脑海里浮现出查老板长枪挑轿车的身姿,道:“内含枪意——形意拳。”
那人笑了,“我刚才差一寸就破了你的重心,你却先放弃重心——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招非常精美,就像汉代的雕花玉佩。”
高人惊叫:“你还偷了我的玉佩!”
那人瞥了一眼,无奈地说:“我俩在谈高级的东西,你能不能闭嘴?”
高人冲何安下大喊:“杀了他!杀了他!”
何安下两眼空洞地看着高人。高人又叫了两声,便不叫了,因为两人目光都冷下来,令他感到生命危险。他咳了一声,温和地说:“你俩算是打完了么?唉,隔行如隔山,真是搞不懂你们这帮练武术的。”
何安下:“隔行如隔山,我真搞不懂,那些政府大员个个都是人精,怎么会受你这种人糊弄?”
高人嘿嘿笑了,“他们不是被我糊弄,而是被他们自己糊弄。一个人有了贪念,就不可能再有智商。”
蒙面人与何安下对视一眼,均觉得高人说的很有道理。高人善于察颜观色,抓住了自己受尊重的时机,爽朗大笑,对蒙面人说:“以你的武功,杀了我,取走全部收藏,是很容易的事,为什么一年来拿得这么少?”
蒙面人哑然,半晌后说:“我只拿精品。”
高人干笑两声,“盗亦有道!很好!何安下,你以后的职责就是防备除了他之外的窃贼。”
何安下哑然,半晌后说:“好的。”
高人露出满意微笑,“你俩可以退出,我得闭关了。”
出了高人住宅,何安下将蒙面人送出很远。两人一路无语,分别时蒙面人嘀咕一句:“没想到他是那样的人。”
何安下回来前,高人已经吩咐仆人给他安排出房间。房中有西式壁炉,西式铁架床,床头铸着爱神丘比特浮雕,躺入鹅绒被子中,何安下想:真是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