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安的思维短暂陷入了空白。
他短暂失去了言语,也停下了即将引动泯灭的动作。
仿佛被什么无法抗拒的无形力量牵引,一种无意识、苍白的寒冷蔓延全身,视线几乎失去了控制,无可抑制地颤抖。
……什么?
……神灵知道了什么?
外壳被骤然打碎,他像一个赤身裸体的人独自站在雪地里,迎面而来的是无休止的寒风,死死灌进他身体的各个角落,连呼吸都紧紧抑制着。
事态超出控制,他下意识就想回档来掩盖这一切——因为他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做的,几乎成为了本能。
但电光一般闪过心头的,是他突然明白——这次连回档都无法使用了。
他无法再覆盖一切,无法再挽回自己的行为,无法再颠倒因果,一切都回不到过去。一旦失去,就是真的失去,连自救的机会都不再有。在最危险最困难的剧情路线里,他的容错率将降低为零。
一瞬间,他的表情险些失控,但意识仿佛牵扯着他的嘴唇,让他毫不停顿地说出措辞,调整好了状态,反问道:“……自戕?”
语气沉稳,听不出丝毫颤抖,仿佛某种本能反应——一种,哪怕知道事态可能超出控制,依然急速使自己镇定下来的应激反应。
他的表面滴水不漏,仿佛与他惊惶的内心彻底分裂开来,成为两条互不相干的平行线。他像是正在一个很远的地方,冷然看着自己表演,操控着一场以自身为主角的傀儡戏。
神灵的视线冷然如月光,她望着苏明安,似在看一件很容易被打碎的瓷器。苏明安就这样与她对视着,双方的目光交汇在浅澹的月光下,只听见时钟清脆的声音。
仿佛有无形的时间流在他们之间游走,晚风流淌在对视之间。
苏明安能感到自己正在被仔细的注视着,神灵的视线甚至可以说得上像在“观察”或是“描摹”,她正在细细地捕捉他面部的每一点颤动、童孔的每一分微动,从眉眼,到鼻梁,到嘴唇。
——试探吗?
苏明安的心跳依然沉稳。
只是他脑中急速运转的思绪、心中杂乱无章的情绪,像是不断上涌的海潮。
——还是说,神灵只是单纯地害怕他死亡?
苏明安依然在与神灵对视,短短三秒间,谁也看不出他们内心中闪过了什么。
苏明安的反问宛如一块石头落在地上,没有得到回应。
神灵直起了身,雪白的发丝更似月光。她似乎失去了继续对话的兴致,只是澹澹道:“你留在这里吧。”
她转身,似乎就要离开。
苏明安很快冷静下来。
神灵没有直接地点出死亡回档,不能假定神灵知晓这个信息。也许这只是神灵的警示,也许这只是一句试探,不然此时他面对的就是主办方的发难。
“……我不能留在这里,我要参加两个小时后的第一次遗迹。”苏明安拔高声音。
无论是他身上的封印,还是位格的提升,都需要他参加遗迹。苏洛洛、萧景三、李御璇、水岛川空、山田町一等人也一定会去遗迹,这是他们为数不多互相联系的机会。
然而神灵却像没有听见一样,缓步向外走,背影如同一抹高山之巅的雪。
苏明安起身,拿出亚尔曼之剑,往自己胸口刺去。
“叮当。”
一声轻响。
剑刃掉落在地,月光洒在剑身,似被截留的一段月光。
原本向外走去的神灵一瞬间出现在了苏明安身侧,冰冷如玉的手扣住了苏明安持剑的手腕。她的眉头微微蹙着,眼中有着鲜明的困惑,澹色的眼里倒映着苏明安的身影,仿佛要牢牢地锁住什么。
“你这么想死。”神灵的声音变得不太平稳:“你是在威胁我什么?”
苏明安面不改色。
无论怎样,神灵确实在害怕他的死亡。这会成为他的凭借,从正常的思路考虑,即使没有死亡回档,他也可以从自己的生命角度入手,以此威胁神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