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是下岗,买断工龄,单位改制,转型重组。
能改制,那还是好的,有些单位则是直接宣告破产,永远地消失在了历史的洪流中。
整个东北一片凋敝,大人哭,孩子闹,谁又能想到,在南方逐渐富起来的岁月里,曾经的共和国长子居然开始吃不上饭了?
很多年之后,东北旅游火了,鸡架也成了网红小吃。
在每一个东北小孩的记忆深处,都有鸡架。
很多外地朋友跟风去吃,却觉得这东西并不好吃,要肉没肉,全是小骨头,吃着麻烦。
但那是很多下岗家庭唯一吃得起的荤菜。
两个鸡架,配着稀烂贱的豆角和土豆,炖上一锅,有荤有素,能让全家人吃饱。
从前,一家人都是工人,意味着生活富足。
后来,一家人都是工人,意味着交不起学费,交不起取暖费,男人要卖血,女人要陪酒。
再来一次,侯素芹不想再在厂子里熬岁月。
干不了几年的工作岗位,谁要,就给谁,省得袁祥惦记着,就因为她没给,他也像老二一样恨自己。
和袁家不同,姜家安安静静。
姜芙坐在桌边,她翻出几张旧报纸,从上面抠字儿。
然后,她把那些字拼在一张普通信纸上。
等天黑了,姜芙悄悄出门,直奔轻工机械四厂,也就是袁丰收和侯素芹的单位。
厂门口是收发室,旁边那面墙上钉着一个小木箱子,上面用大红油漆写着“厂长信箱”四个字,横平竖直。
左右看看,确定周围没人,姜芙凑近它。
她悄悄地走了,正她悄悄地来,她轻轻地往里一丢,世上多了一封匿名举报信。
“傻坐着干啥,把灯打开。”
吕奶奶嗔怪:“平时还老说我抠门儿,今天咋还给我省上电费了?”
说完,她又抬头看看,夸道:“这什么遮阳网还真好用,你白天刚给弄上,我现在就觉得屋里的热气没之前那么足了,今晚能睡个好觉。”
吕元回神,赶紧伸手拉了灯绳。
头顶的灯泡一下子亮起来。
吕奶奶在他身边坐下,轻轻叹气:“是不是怪我白天不让你说话?”
吕元赶紧说没有。
“你又不住在这里,一个小辈,你说话,没人听。”
吕奶奶拍了拍他的手背,压低声音:“你要是真喜欢小芙,就更不能掺和这事儿了,免得以后你俩成了,有人想起来,反而说闲话,对你,对她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