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公事?这么急?”沉浸在愉悦中的刘备有些愕然。
他觑了觑诸葛亮的面色,在愉悦之下,似乎略带三分严肃。他再看诸葛亮和雷远两人风尘仆仆的衣着,好像这两人到了成都以后竟没休息沐浴,直接就来了?
必有要事。
然后刘备想到了自己发出的两份军报,又想到自己默认庞统提出的那个利用张鲁、刘璋的深仇大恨取利的计划。显然雷远并没有执行那个计划,而他与诸葛亮联袂到来,定然是对这一系列的手段有所抵触。
这关系到今后相当长时间内己方大政方针的选择,更代表着负责军政中枢的两名军师中郎将,确实出现了意见冲突。
刘备忽然就酒意尽褪。
他沉声向仆役们吩咐了几句,让女乐们离开。再把案几上的酒浆撤下,换成清水。
待到仆役全都退下,刘备拈须沉声道:“军师要说的,应当是攻入成都那桩事?”
诸葛亮一时不答。
“或者还得加上士元对续之的吩咐,有关刘季玉和张鲁的事。”刘备叹气道:“实不相瞒,孔明,我对最近这些事的处置方法,也颇有些不习惯的地方。然则,如此行事的效果实在太过出色。从在涪城的谣言鼓动,到分化刘季玉的部下,再到清理成都城内的不服……士元的行事风格凌厉,手段猛烈,毫无瞻前顾后的犹疑,此番入蜀如此顺利,众将皆以为士元居功至伟。如今曹孟德已定关中,随时会挥军南下,士元实在已是我不可或缺的臂助。”
雷远立即领会了刘备的意思,有些不安地看了看诸葛亮。
玄德公与孔明的个人情谊是一回事,但大政方针的选择,是另一回事。此刻玄德公便是在向诸葛亮委婉解释:就本心而言,他并不认同庞士元的激烈手段。但这样的做法直接带来了轻取益州的空前胜利,赢得许多将士的认可。考虑到之后还有与曹军的对抗,将有庞统大显身手的机会,刘备不可能放弃那些做法,也希望诸葛亮将意见冲突控制在最低限度。
对于匆忙赶到成都的诸葛亮和雷远来说,玄德公有了这样的决断,几乎令人有些沮丧。很显然,就在这短短数日里,玄德公深切感受到了胜利带来的喜悦,使得他内心深处的天平开始向某处倾斜。
而诸葛亮神情淡然,毫无异色。
“主公此前曾问,宣明德道,可以解惑乎。我想,现在主公已有决断,无需别人来为主公解惑了。这是好事,我们并无异议。”他微微躬身道:“所以,我们想和主公谈的,是另外一桩公事。”
“哦?何事?”
诸葛亮应声道:“庞士元此前委托续之策动张公祺和刘季玉的矛盾,藉以创造主公直接主政益州得机会。但我以为,续之另有急务,不能耽搁在这上头,所以先领他来见主公。”
“孔明所说的急务是?”
“续之须得尽快折返荆州去,以防江东背盟。”
“什么?”刘备大惊。他霍然起身,以至于碰落了案几上的茶盏,使之骨碌碌滚落掉地,砸得碎了。他厉声问道:“江东竟有背盟的动向?”
“主公莫急,目前尚未侦知有此动向。但……去岁江东意欲伐蜀,我方以主公和刘璋同为宗室,当共扶汉室的理由,动兵力阻江东。后来主公入蜀,给江东的解释也是帮助刘季玉讨伐张鲁、以拒曹操,这符合孙刘联盟、乃至更大规模讨曹灭贼联盟的宗旨。”
诸葛亮略微压低声音:“如果主公迅速处置刘璋而自领益州,对身在江东的孙仲谋来说,便是言行相违的欺诈之举。孙仲谋年轻气盛,对此很有可能会作出强硬的反对,我们须得提早准备。若稍有迟疑,则云长在江陵,就有两面受敌的危险。”
刘备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