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卓道:“应该不可能恁快吧,不是说那边雪最大的嘛,新闻里面说人都死了好几个了,就这回雪灾。”
老张道:“死的哪个嘛?去帮忙的吗?”
信欢嘴里嚼着软糖:“当地的。”
天擦黑更冷,温度骤降好几个度,露在外面的手和脸都没了知觉,来支援救灾的消防和官兵同临时安置的转移受灾群众挤在一处,乌压压一堆帐篷在夜色雪色间纵横交错。地上污雪融化,腌臜的泥水和雪水使人无处下脚,另一支消防正在给地上铺杂草和木板子。
现在暂时轮到信好这一队人休息充饥,没有帐篷了,八九个人全挤在靠帐篷外围的热水供给处,虽然背风,但冷不冷都麻木了。
这样冷,却到处是热气腾腾的人间烟火,手里的方便面桶是热乎的,身后搁在桌上的热水在灯下不断冒着弥弥热气,到处晃眼的每个帐篷外面大灯像从寒冷的冰窖里撕开口子递出来的热水袋,乐观的,不乐观的人们站在热水袋下面抽烟,吃东西,喝水,说话,这场景在眼里心里升华,逐渐冲淡了白天无边无际的白。
其实雪灾带来的悲伤气氛并不浓郁,或许是乐观,或许是无助过后冻成冰棍的麻木,远处哪一个帐篷里还有笑声。有指挥人员在大喊,有小孩子在尖叫,更远的地方,有烟花绽放的声音。信好只感到疲累,寒冷,与身边这堆平均年龄在三十以下的同仁一样。累的睁不开眼,冻的浑身发热。
有同仁开始吃面,一堆涣散的目光才开始重新聚焦,接着是一众吸溜方便面的声音,信好叹口气,继续等,饿过头了,不饿了。
“快点吃啊,吃了快去休息哈儿,莫一个二个的等哈儿这里坐着起不来。”队长在那边头上喊。
有当地老乡看他们的衣裳,送来几个裹着保鲜膜的黄玉米,大家也不推辞了,两人一根接过来,再三谢过,就着剩下的泡面汤大口大口啃。
信好还是等,玉米不怎么热了,保鲜膜外面一层水蒸气,他因为长久注视对面帐篷上那盏灯,一眨眼,止不住掉了两滴眼泪。抬手拿湿润的衣袖来擦,似乎把脏东西也擦眼睛里了,又是半天揉。
“傻儿。”边上同仁瞟他一眼,递了张皱巴巴的纸巾过来,他自己也想笑,擦过之后捏在手里把玉米扔怀里准备开盖喝汤,同仁又把擦过的纸巾拽了回去,一抹满嘴红汤,起身去不远处垃圾桶扔纸巾和方便面盒。
喝一口汤才感觉回魂了,信好忍不住长长抻唤一声,边上好几个人都吃完了,正津津有味喝剩下的汤,汤喝完了,人总算有三分之二的生命活过来,懒得动,干脆一屁股坐地上去。
幸好这一处地上铺着方便面纸壳,队长将这群没出息的瞧两眼:“傻儿。”
扔纸巾的同仁回来了,站队长面前心痛:“睡哪里呢?”
来救灾的消防和官兵有与群众不同的歇脚处,他们先前是同另一支部队官兵轮睡一处,下午他们在山里没出得来,这会儿人家才歇下不久。
“我现给你买张席梦思。”队长喘一声,又把脑袋埋回汤盒里。几个同仁都笑起来,更不愿起身了,那同仁站一阵,只好又回到信好身边来,往后一躺,愣愣的盯着夜空。
估计真要在这睡了,队长出去了一圈,抱回来两床被子和几个纸壳,指了指两个同仁:“来拿东西。”
又见信好等几个年轻的泡面还端在手里:“你几个准备吃到明朝唛?汤盒盒一哈吃下去?”
“……”主要太冷了,泡面里没喝完的汤还有一丢丢热气儿,舍不得。
“搞快点。”队长带着两人东一脚西一脚往帐篷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