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瑾珩方才在裴奈他们后面耽误了一会儿,却也不知是去做了什么,此刻扫视过半场,施然走来,沿路的天耀将士纷纷向他行礼。
他的视线仍最终落在裴奈身上,好像裴奈始终是他的目的地。
韩睿泽如今非天耀编制,就算仍担原职,也不会予他上下级礼节,看他来了,直接转头坐在裴奈右首。
达奚安也不坐在自己皇妹旁边,手撑在了裴奈左侧座椅的靠背上,虽未坐下,却是占了位置。
这下裴奈两侧已是没了空位。
裴奈也未入座,韩睿泽身旁的花云寨本地小伙瞅了眼顾瑾珩说:“他不就是几年前带兵堵我们寨门的那人吗?他妻子的尸骸找到了?”
“带兵堵寨门?什么时候?”裴奈还不知道顾瑾珩从前带兵围封花云寨的事。
韩睿泽淡淡道:“九年前,来寻你的遗骸。”
花云寨本地小伙尚不知裴奈就是顾瑾珩要找的妻子,闻此惊愕失色,“什什么?”
“没什么,误会一场。”裴奈讪笑两下,“给你们造成麻烦了。”
小伙子把餐盘放下,摆摆手:“您可别这么说,逐北枪、万岳血鞭住在我们山寨,邬族千军万马,折了西寒刀和云江六合弓都没能入寨一步,我们与有荣焉,出门说自己是花云寨的,脸上都有光。”
转眼顾瑾珩就到了裴奈身后,他面上神情恢复如常,只是眼眸里多了些血丝,“过去和我坐吧?”他这样说着。
裴奈摇头谢绝,“不了,这里就挺好。”
顾瑾珩极淡地抿了下嘴,又看了看她桌上的菜肴,“你不吃菌菇,怎么没和他们说?”
“她是爱吃菌菇的,只是十岁出头时发现菌菇会让她过敏,身上易起红疹,因此她之后才不得不避食,现在身体不一样了,自然没了这个忌口。”韩睿泽适时开口,话语里都是对顾瑾珩从前不作为的讥讽。
顾瑾珩没有不悦,只是视线从他身上又转到裴奈这里,目光是在同她确认。
裴奈颔首,便是默认。
大家都听着,这是顾瑾珩过往的失责,混淆了自己妻子的喜好与食忌。
“我记下了。”顾瑾珩也不争辩。
裴奈又皱眉,如今记这个有什么用?却未多言,只道:“你快入座吧,大家都在等你。”
顾瑾珩眸光沉了沉,这才到上首坐下。
众人看着顾瑾珩对裴奈的重视,心中暗想果如传言一般,端定公想要煎胶续弦、重修旧好,可如今裴将军避犹不及。
一想到起初是裴将军主动表明心意,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才有了二人的缔姻,如今对调而行,所有人都很是唏嘘。
顾瑾珩落座,众人都也陆续归位。
大家先是起身一齐拜祭此战中牺牲的英魂,军乐奏归魂曲,广场上共有三十个大酒缸,每人执酒盏,到最近的大酒缸中舀半杯烈酒,仰头一干而尽,便是与逝者同饮。
随后酒缸撤走,在众人的注目下搬上马车,运向昨日在寨外山谷间修挖的共葬将军冢。
负责的士兵们会在那里焚烧纸钱,随后洒下祭祀酒。
长列车马从寨门驶出,归魂曲方才止息。
众人重新入座,广场中心的篝火被点燃,花云寨当地的乐曲即起,那是轻快欢迸的曲调,让片刻前的压抑沉闷消散,将大战得胜的喜悦牵出。
寨民们围着火堆起舞,先是热情开朗的岐鲁人加入其中,学着他们的步伐,或用岐鲁人自己的欢庆舞步,踩着乐调舞动。
随后寨民们和岐鲁士兵又陆续拉了天耀将士参与,广场中央越来越热闹。
达奚尚乐尝了几口佳肴,便耐不住性子,去邀请了邵历然一同共舞,邵历然有些懵,周围人都在笑着打趣。
“艳福不浅啊,邵兄。”有人逗他。
邵历然红了下耳朵,然后没有推拒,起身随达奚尚乐加入篝火圈舞的队伍。
裴奈笑了笑,觉得他俩很是般配,一个是艳丽高贵的岐鲁公主,一个是英俊骁勇的少年将军,站在一起着实养眼。
“笑得跟长辈一样的,快吃菜吧你。”韩睿泽拍拍裴奈的桌子,调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