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钰还是坚持将话讲完了,道:“他往蒙古走了一遭,回来后便消沉了许多。两家商议,要回南方去,将儿女婚事办了,也是了却一桩心愿。若是南行,此生怕再难有见面的机会了,你真的放得下么?”
完颜康微笑一笑,举起了茶盅:“从未拿起,何谈放下?家母倒是心系郭家母子,听到这消息必会欢喜的,只可惜未必肯收贺礼,若郭家有事,还请道长代为照拂。”
马钰一颔首:“应该的。”见完颜康不欲多谈,自己此行也算是隐约摸着了一点完颜康的想法,痛快告辞。只要完颜康并不是全心为维护金国朝廷就好,只要他能够保陕西一地平安,不针对全真道就行。
完颜康目送马钰离开,皱了一下眉头,眼下这些教派和门派……至少全真教这样的庞物大物,是不能围剿的。还是要合作拉拢啊。
心里定下了个调子,完颜康又寻包惜弱,这一次,再没有什么“事情不妙你就走”之类的说法了,只说了自己去中都那边。扛住了蒙古人就回来,扛不住也会跑回来之类。包惜弱屡次为他担心,这次也不例外,然而上一次与夏联手,安然归来,这一次的担忧倒是不严重。还能笑着送他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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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康安顿好后方,率军自陕西出发,先到中都面圣。金主比去年又显得衰老憔悴了许多,眼袋明显地坠了出来,望向完颜康的眼睛里充满了嫉妒。年轻富有朝气的颀长身躯,坚毅的脸庞,蓬勃的生机透出躯体,扑了他一脸。
咳嗽一声,金主说了几句场面话,有些恹恹地道:“胡沙(完颜承裕)久历战事,深得吾心,你要好好听他的。诸将资历比你年长者多矣,不要以势骄人。”
完颜康一低头:“是。”
“去见见你大哥吧,唉,你爹去南边,如何还不归?”
完颜康道:“我早便说过,父王何必南下?他总不听,您也不拦着。现在好了,找不着人了。”
金主见他似也不知,心中是不信的,又不好逼问,只得摆手道:“要是有《武穆遗书》在,这一战把握必然更大些。不过,现在这样也没什么,我军数倍于敌,难道还打不赢吗?此战必擒杀铁木真!”
完颜康心里翻了个白眼,问金主:“那还要迁都吗?”
金主的脸再也绷不住了,一脸阴霾地道:“这不是你该过问的,去见你大哥吧!劝劝他,别太费心了。”
完颜康识趣地走了,知道皇帝父子之间,或许为此事已经闹过不愉快了。从一事不如少一事,除非软禁金主,否则改变不了他的主意——软弱之人最惜命,他们会把所有的坚持都用在在逃命这件事情上。
及见太子,见他的情况也没比先前好,所幸也没比先前更差。难兄难弟四目相对,还是完颜康先说的话:“现在怎么办?”
太子也无语了,计划里是让完颜康不要回来的,形势比人强,他却不得不回来。好半晌,太子才坚涩地道:“我会请命坚守中都,他要走,让他走吧,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若是他现在就走了,或许还好些。”没错,如果现在是太子主持中都的话,比皇帝可要靠谱多了,可皇帝偏不现在走!
完颜康道:“也只能如此了,我去前线……”
太子道:“多听、多看,这样大的战事,能经历的不多了,你缺的是经验。唉,若非现在我这里离不开人,真想把阿衡再给你。”完颜康情知他要预备接手皇帝出逃之后的中都,正是需要心腹人手的时候,也不强求,答应一声。与太子约定了信使等等,不在中都多作停留,领兵往桓州去见完颜承裕。
主事者虽是独吉思忠,完颜康与完颜承裕更熟一点。并且,从履历上看,完颜承裕的战场经验比独吉思忠更丰富,先跟老将商量一下,总不会有错的。到了这个时候,完颜康并不怕得罪主帅。尤其,这个主帅的特长还是砌墙。
独吉思忠这些日子并没有闲着,他也在努力做事,做的事情就是砌墙。蒙古骑兵不是机动能力强吗?那我就限制你的发挥,砌道长墙把你拦住,历来防备游牧民族,都是这么搞的!真长墙,三百里呢,他摆起一字长蛇阵……
练过阵的都知道,一字长蛇阵最怕被人掐断,军阵可以变阵,因为组成的人是活的。长墙它不长脚,不会动啊!这不就摆那儿让人剁的吗?
更惊呆的事情还在后面,完颜康率部先与完颜承裕接头,寒暄完了,询问有什么要点,要准备什么的时候。才知道,除了长墙,别的啥准备也没有!山川地理,除了手里那点地图,并不找向导。当地武装?并没有发动。抚民?不往死里压榨劳力砌墙就算不错了。敌方情报?额,这个也是没有的。然而完颜承裕还挺有信心的,上头不是有独吉思忠顶着呢吗?以及,咱有四十万大军,有三百里长墙,顶得住。
完颜康目瞪口呆。jpg。
这一仗还他妈怎么打?你告诉我,怎么打?!四十万人分散在三百里?我替铁木真谢谢你!
完颜康脑子里闪过了三个大字:输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