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玉的声音响彻整个茶馆的二楼。
王佩郎目光怔了怔,眼底浮现一抹明显的激动和狂热。
不过他反应很快,一瞬间又恢复如常。
他坐下后恭敬一礼说道:“王爷请言。”
“不必这般端正,孤与你并非奏对、问策。”苏白玉淡淡道,说完他又道。
“你上楼时念的那首诗,孤也都听在耳里,所以孤第一问,既然你觉得十指不沾泥之人不配居于大厦宅邸,那何人又配?第二问,你对朝廷有怨,怨在何处?第三问,今世道如何?”
此话一出,王佩郎就算胆子再大,心里再有准备内心也不由咯噔一下。
虽然在旁人听来,苏白玉这三问心平气和非但不像是向王佩郎发难,反倒有点像真在求惑解真一般。
可落在当事人王佩郎耳里却如坐针毡。
因为苏白玉这三问简直太致命了。
十指不沾泥却居于大厦宅邸之人是谁?可以是富商豪门,自然也可以是朝中大员,王公贵族甚至是天子。
他对朝廷有怨?肯定有,说没怨才是假的,毕竟他读书二十载,眼看着三十多了,却还是一个穷秀才,这换做谁谁没点怨,可他敢说吗?
他说了,那就是在质疑祖制,质疑当今读书人和每年科考无数学子的含金量和法理性。
至于剩下一问,那才是真正要命的。
今世道如何?
世道好,政治清明?
那他还抱怨个屁,他抱怨那说明世道不好,世道不好那是在质疑朝堂衮衮诸公和天子?
是质疑朝中尽是庸碌之辈?
所以面对这三问王佩郎是一个字都不敢说。
因为他知道今日之事若传出去,被有心人刻意解读,那他王佩郎就真的完了。
而面对王佩郎的沉默,苏白玉似乎也不着急也不意外,他只是继续道。
“至于这三件事,孤也不为难你,你是济州人,那孤就问你济州之事。”
“王爷,请言。”王佩郎深吸一口气道。
“一曰:策;你是济州人,应是对济州最了解,那孤且问你,济州若要革新应以哪方面为主?”
“一曰:民;太祖开创大燕万世之基业,仁宗言藏富于民,今济州看似繁华实则疲弊已久,若你为州牧应如何为之?”
“一曰:商;济州为边关,这里商贾泛滥,其中不缺乏一些他国外人在此欺行霸市或行鸡鸣狗盗之举,官府屡止不绝,换你你可能杜绝或改善此种情况?”
面对这三问,说实话今天但凡对面坐着的是个正经的朝廷官员或者济州本地官员。
对方肯定能回过味来,这哪是问的三件事,这分明只有一件事。
济州多风沙干旱,关外多戈壁荒滩。
这里可耕种的地方实在少之又少,所以济州若要革新必然是以商业为主或者说革新的就是商业。
而济州这里若要藏富于民,那势必要鼓励商业多开拓渠道和思路,这样就有大量的人口可以被利用起来。
最后一点,外商来此欺行霸市或行鸡鸣狗盗之举,那估计只能以铁血手腕成立专属部门,严防死抓,这也是为何苏白玉说完‘杜绝’之后又加了‘改善’的原因。
可面对苏白玉的提问,王佩郎的脑子此时却是懵的,混乱一片。
他往日读书哪想过这些了解过这些。
在他看来,百姓要富唯有经商,可又因为身份不同,他是读书人而且还是骨子里看不起商人的那种读书人。
因此他自然也不会往这方面想。
看到王佩郎这般模样,苏白玉摇了摇头。
他本以为对方是个狂士,敢讽刺当朝者十指不沾泥却居于大厦内,还敢跟他开口多少也应该有点东西。
却不曾想压根就是个草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