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坐着小轿来到这御书房的,可就算是御书房前的那条青石小径,他也是在家丁的搀扶下才颤颤巍巍的走进来的。
“皇上,”
“恩师……恩师年迈,若是有啥事大可以吩咐一声,朕去恩师府上便好!”
武天赐给文行舟斟了一杯茶,转头对刘瑾吩咐了一句:“去把太医院的院正给朕叫来!”
“另外……将去岁时候楼兰国进贡给朕的千年老山参和鹿茸,还有高丽进贡的上等珍珠贝粉也取三盒,呆会一并送来。”
“奴才遵旨!”
刘瑾躬身退下。
文行舟摆了摆手,有些气喘的说道:“皇上……臣是老了,到了风烛残年之际,这不是那些好东西能够续命的。”
“这些年来,臣早已看透了生死,因为人终究是有一死的,其实臣早已死而无憾了。”
“咳咳咳咳……犹记得当年还是武朝的时候,在观云城……那年武朝文会,也就是太上皇第一次来武朝。”
“那年的文会老臣记得都不太清楚了,但老臣却记得他在老夫家里时候,在说起老夫所著作的那本《理学法典》的时候的那些细枝末叶的事情。”
“他首次提到了一个观点:理存于心,天理、人理、物理只在吾心中,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天地虽大,但有一念向善,心存良知,虽凡夫俗子,皆可为圣贤!皆可成尧舜!”
武天赐一惊,他在文行舟手下读书十载,但这番话却是首次听说——
虽凡夫俗子皆可为圣贤,皆可成尧舜?
这岂不是说天下人都可以当皇帝么?
父皇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太上皇高瞻远瞩啊,陛下,他认为天下人都是平等的!就像他执掌大夏时候所做的那些事一样,就像他对待百姓对待大臣都一视同仁一样!”
“他说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有分工的不同!圣学将原本平等分工的人强行划分成了三六九等,定下三纲五常,为的仅仅是统治阶层的利益,更细一点的去说,就是为了维护皇权的至高无上!”
“咳咳咳咳……”
文行舟又剧烈的咳嗽了一阵子,他捂着嘴的手帕摊开来,上面有一片殷红的血迹。
他将手帕包了起来,若无其事的塞入了袖袋中,又道:
“他说那就是禁锢在老百姓头上的樊笼。”
“他说,人之思想,就是最大的樊笼。”
“他还说,他的理想就是去除老百姓头上的樊笼,让平等归来,让这个世界能够有更多的欢笑、能够更明艳,也能够变得更生动、更美丽一些!”
“皇上,你听明白了吗?”
“太上皇为什么要在壮年退位?”
“因为他根本就不眷恋这权柄!他最求的是思想上的自由,是大夏能够国泰明安,是老百姓能够丰衣足食!”
“越山两道的路网建设,就是一件极其重要的民生工程,造福的是两道的亿万百姓啊皇上!”
“你犯得着为了一个总督的儿子提前一年出狱……去违背百姓的意愿么?”
“听说你因此事还和燕相吵了一架……皇上,这是你的不对啊!若是你依旧未能改变……咳咳咳咳……老夫死了之后,那碑文上万万不要写上老夫是你的老师!”
“那样……老夫哪怕在九泉之下,也羞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