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必行的手刚一碰到林静恒后背,滚烫的血立刻沾了他一手,他连忙又惊慌失措地把手悬起来,用僵硬的肩膀担住了对方的重量,一时间腿都在抖。
方才的紧急跃迁把伤口撕裂得不能看,林静恒眼前一阵一阵发黑,然而意识依然牢牢地粘附在精神网上。
他无声无息了好一会,才攒够了力气,几不可闻地说:“死不了,扶我一把。”
后脊的伤要是放在原始时代,基本就是个高位截瘫,林静恒短暂地失去了肢体控制力,身体不断往下滑,下巴磕在陆必行肩上,鼻尖扫过他的脖子,微弱的声音都淹没在急而浅的呼吸里。
陆必行:“你说什么?”
“没什么,算还……还你一次。”
后面这句听清了,陆必行先是一呆,随后心里突然起了一把无名火,久违地想骂句粗话。可惜为人师表几年,装惯了斯文讲理的大尾巴狼,这部分功能退化,他愣是一时没想出合适的词来。
之前跃迁时,四个学生都在护理舱里,打过特殊的药剂,没能体会五脏六腑乾坤大挪移的快感,此时才终于感受到什么叫猝不及防的“裸跃”,当场给震晕了一地,身体素质最好的斗鸡爬着挣扎到墙角垃圾桶,吐了。
可是这一次,没人照顾他们了。
因为未成年人保护法是联盟立的,既然联盟都已经快要吹灯拔蜡,未成年人们想要在荒凉无尽的宇宙中活下去,靠着虚无缥缈的立法是不够的。
移动急救舱已经从医疗室里滑了过来,独眼鹰背着手走过来,弯腰和林静恒对视了一眼。
冷汗顺着林静恒的睫毛铺开,好似结成了一层水膜,水膜下的眼睛依然结满了浓雾,看不分明。
独眼鹰不得不承认,这位联盟军委的台柱子虽然不是东西,但说到做到,果然是自己的命不要,也保护好了陆必行这个“人形虎符”。军火贩子心情十分复杂——按照常理,当他知道自己保护了二十多年的秘密泄露的时候,是该杀人灭口的,此时他看着林静恒,恨不能方才炸起的车门再寸一点,直接把这个人一分为二,一了百了。
然而他也知道,这个节骨眼上,林静恒万万不能死。
“医药箱没及时补充,你听见了,”独眼鹰说,“只有来时剩下的,得省着用,你需要多少保命,自己说。”
林静恒为了省力气,没自己说话,直接通过精神网控制了机甲里的广播,用那机械的声音问:“医药箱库存呢?”
“微型手术仪还勉强够用,外伤用品——愈合剂不多了。”
“局部麻醉,替我接上断骨和神经,伤口不用愈合剂,直接缝。”
陆必行一直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伤口,独眼鹰就没那么温柔了,听完了伤患本人的意见,直接动手从他婆婆妈妈的儿子手里拽走林静恒,扔进了急救舱,三两下设定好急救程序,又问:“血浆、综合抗生素和止疼药呢……哦,止疼药不多了,抗生素好像快没了。”
林静恒惜字如金地回答:“都不要。”
陆必行伸手去拦:“去你的,不行!”
独眼鹰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鸳鸯眼里少见地流露出鹰隼似的冷光:“他这个人惜命得很,这些年,想要他命的人能从这里一直排到沃托,林上将能活到今天,可不是靠脸,对不对?”
急救舱平稳地滚了出去,往医疗室驶去,林静恒闭着眼睛,冷冷地一勾嘴角:“过奖。”
独眼鹰耐着性子冲陆必行一低头,讨好地问:“你连爸的话也不信了吗?”
“你就别跟着添乱了。”陆必行斩钉截铁地甩开他,用行动表达了自己的立场——追了过去。
独眼鹰:“……”
有一个历久弥新的问题:老爸和这小白脸同时掉水里,你打算先捞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