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送的庄子,是她当年的陪嫁,和王府倒是没有多大的瓜葛,也不招人眼,景致还算不错,胜在清净,虽然让人觉得让两个小姑娘独自到庄子上静养有些奇怪,但是黛玉特特挑了个嬷嬷陪着李琳和惜春同去,旁人看在诚恪亲王府的面子上的,也不会多说什么。
李琳和惜春都觉得松快了许多,毕竟在贾家,她们即便是避着人只窝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这是是非非也是不少的。如今到了庄子上,虽说是个陌生的地方,好在人事方面都极简单,下人也不多,又有嬷嬷管着庶务,她们间或也跟着一并学学,一时倒也没有什么好烦心的事情发生。
在李琳离京的那一日,李冉也只送了她半程,就匆匆赶去禅味楼,说是禅味楼请了五台山的高僧来讲佛,他赶着去聆听教诲。
姐弟之情凉薄至斯,李琳终究还是对李冉死心了,这个弟弟本就不该是尘俗中人,若能皈依佛门,也能得个善终。其实仔细想想,若是李冉是个好强的,有出息能顶门立户的,他的处境怕不得比她坏上好几倍,也只有如今这般,摆明弃了家族所有,才能让贾家人放心留下他。
李琳不是没有想过主动和贾家谈条件,她的要求不高,又并不是想要回李家所有,贾家占了那么大的便宜,这一点应该会同意。
可深思之后,终究还是没有行动。
因为,李家比贾家固然不如,可也并非寒门子弟,仅有的一双儿女只落得一个小庄子度日,有脑子的都能够猜到贾家坑了李家。与其留着李琳引来后续无法控制的变化,贾母和王夫人说不定宁愿将一切不安定的因素,扼杀在摇篮里。
反正李家真正的继承人李冉还好好儿地活着,姑娘便是死了,也不会叫人说嘴是贾家贪了绝户财。而李冉是李家顶门立户、传宗接代的男丁,想谋害他,并不似害了李琳那般容易,李琳养在贾家深闺,便是死了,也只需说一句“染病身亡”,都不需要和什么人交待的。
所以,贾母她们一面在内宅中悄无声息地谋害李琳,一面有意地纵容李冉日日往禅味楼跑,任由他日渐痴迷于佛道而不相劝,日后一旦出家,哪里还会管那家财去了何方?更何况,与李冉同去的还有贾宝玉,贾母和王夫人倒是都不担心贾宝玉也会看破世情,他是那么地贪恋女子颜色,如何能够舍得出家戒色?如此一来,即便将来有人怀疑贾家故意引导李冉出家,这点子疑惑也是站不住脚跟的。
也正是因为想明白了这一点,李琳才没有直接找上贾母谈条件,而是抓住了难得的机会,求到了黛玉的跟前。
这一求,终究还是解了她的困境,虽然黛玉不会倾尽全力来帮她把李家家产要回来,她也不能够强求,毕竟黛玉没有这个义务为了她和贾家对上,但好歹她还能好生地活着看贾家怎么靠着吸别人的骨血来维持自己的富贵,看看那被贾母和王夫人认定将来必有大造化的贾宝玉,到底能够拼出个什么样的前程来!那大年初一出生的贾圆春,最后得了什么造化?偏她们还不警醒,还认为贾宝玉生而不凡!
送走了李琳和惜春,对黛玉的生活并没有多大的影响,毕竟这两个表妹,于她并没有多么熟悉和亲近。
这一日天气晴朗,只有微风徐徐,庄澜琋也有三个月了,虽然还是软绵绵的样子,不过再不是那样叫人连碰都不敢碰的柔软了,庄煜难得休沐在家,便提议一家子到水榭去晒太阳赏景。
这种情况,双胞胎是必然要凑热闹的,他们就像两个小金刚一样,左右护卫着庄澜琋的小摇床。
黛玉琴棋书画皆不俗,此刻焚香抚琴,乐音袅袅,不仅庄煜三兄弟听得入神,周围时候的下人们也都如痴如醉,不过总有那么个人是注定要来破坏气氛的。
“啊啊啊啊……”庄澜琋不满了,大家怎么都不理她了呢?
庄澜琋躺在她专属的摇床里,四周围着布围挡,让她能见着阳光,却又不会吹到风,听着乐声,不懂欣赏的奶娃娃却很是兴奋,蹬着腿“啊啊啊啊”地叫唤。
庄煜兄弟仨都是动的时候多,静的时候少,虽觉得黛玉弹琴很好听,可到底怎么好,却是说不出个三五六来的,如今见庄澜琋“啊啊啊啊”地叫唤,顿时便分散了注意力,一大两小的三个脑袋,不约而同地凑到了庄澜琋的摇篮上方,挡住了属于奶娃娃本来就不宽阔的天空。
不过小澜琋也不恼,看着三个脑袋,拍手蹬腿地笑,笑地口水都流出来了。
庄煜在小澜琋的面前,从来都是傻爹的模样儿,看见女儿小,不由得也露出一口白牙来,对着女儿“啦啦啦”地扮鬼脸。
双胞胎见庄煜这幼稚的模样,非常鄙视的样子,不过他们也没好到哪儿去,两个人争着道:“小侄女儿,我是你烆叔叔,我是你爝叔叔。”
这不伦不类的称呼,大概也只有诚恪亲王府有了,因为双胞胎不肯论排序,所以注定小澜琋是没有“二叔”和“三叔”的了。
黛玉眼见着三兄弟被小女儿一下子就夺走了注意力,却是半点儿也不恼,手下不停,调子却是越来越欢快,就似在湖面上跳跃的阳光,璀璨而又温暖。
那边儿,庄煜又开始捉弄自家弟弟,道:“什么烆叔叔、爝叔叔的,怪模怪样,琋儿这样叫会被人笑话的!不如这样吧,从今天开始,你们每隔半个月就量一次身高,谁长得高那么一点儿,就当大叔叔,矮的那个就当小叔叔,怎么样?”
黛玉听了,手指一颤,就弹破了一个音,颇有些无奈地看着庄煜,这人从小到大的爱好就没怎么变过呢,小时欺负林霁,如今欺负亲弟弟,还好看样子女儿不会被欺负。
而双胞胎明明被庄煜欺负了这么久,遇到这种比胜负的事情,却总是学不乖,半点儿没察觉庄煜眼里的促狭,只是对视一眼,倒是燃起了斗志来,双双点头,道:“好,就这么说定了!我一定会是大叔叔。”
“我才是大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