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是不是难听了点?”陆淮南可不手软,打蛇打七寸,伸手掐灭烟,稍加用力摁进垃圾桶上的烟灰缸里:“知道话难听,你们为何还非让她去?”气氛早就变得微妙了。“陆总又凭什么信誓旦旦的觉得,她就得是你的人?”强忍住心底的不爽,陆淮南道:“就没我输过的仗。”“是吗?你拿她就当一场仗在打?”宋砚安的手机开着免提。两边对话声,旁人听得一清二楚,他稍稍撇了下余光,看到阮绵就站在距离他身后不到三四米的长椅边。后边的话她没听到,因为陶敏洁在找她。宋愠和的后事谈妥后,人当天拉去火化,宋家的人也都纷纷离开医院。宋父宋母都是官场上的人,葬礼不宜办得太张扬,中规中矩。从殡仪馆回宋家的路途,陶敏洁拽着她手:“阮绵,阿姨没想到还能再见你,当年你跟砚安分手,你一走了之,他也跟着后脚出国,你宋叔叔惋惜了好一阵子。”“阿姨,当年的事都过去了。”陶敏洁声音微沉:“你不知道,他心里有结。”以前她听说,有些人幸也是不幸,不幸也是幸。宋砚安最大的幸是遇上她,学会了怎么爱人。可不幸也同样是遇到她这个赖皮鬼。追他的时候,她真的是不遗余力。阮绵两柄长长的睫毛打在眼睑处,如那煽动翅膀的蝴蝶:“人总得要往前看,往前走的。”“阮绵,这么多年了,他身边没出现过胜过你的女生,他的心丢在你那了。”陶敏洁拽住她手的手指加重了些,她能清晰感受到。连续的哭,导致妇人的脸色跟神情都极度的脆弱,令人心疼。阮绵嘴角咧开,挂起一抹似有似无的苦笑:“阿姨,他的心我不能替他再找回来,得他自己找,我有我的生活,我不能因为他没走出来,就要抛下眼下爱我的人再回头去找他的。”大家都是成年人,这样的道理不是不懂。只是有些人喜欢装聋作哑。而有些人选择面对事实。宋砚安恰好是前者,她是后者。如果有一天,别人问起,她还是会记得这个人,会开朗的介绍这个人。但也只能是她一个能提起的过往。阮绵不住宋家,在海港找了家酒店落住,用的也都是酒店配备的一次性睡衣裤。抽空给陆淮南去电话,那边一直没人接。不是她不多想,是她压根没精力多想,累了一天,躺床上倒头就睡。宋家办丧事没那么多规矩,全程是宋砚安招呼办妥的,宋家几个伯父叔叔在旁打下手。一场葬礼足以看得出宋愠和年轻时,在官场上混得很不错。海港城的天气说变就变。前一秒还是晴空万里,下一秒瓢泼大雨。大雨淅沥沥的下,下了大几个钟,下午一点多开始跟蒸桑拿似的闷热。阮绵咽喉炎一遇这天气准犯病,比街边算命的老头还算得准。“咳咳……”“喝点这个凉茶,对咽喉炎有效果。”她捂着嗓子咳嗽两声,宋砚安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手里拿了瓶黑漆漆的中药凉茶,他手指生得特别漂亮,修长匀称,他动作刚好递到她腰际。阮绵接过:“谢谢,你怎么过来了?”宋砚安往前靠,跟她一同倚住身前栏杆:“那边也没什么事,有几个叔伯在照看着。”她拧开凉茶,小口小口的灌下去约莫三四口。苦,满嘴的中药苦。阮绵是正宗的海港本地人,打小也是泡在凉茶里的。从她嫁给陆淮南,一路走来这么多年,潜移默化的连很多以往的饮食习惯都变了。“别太难过,慢慢来。”“阮绵,我还好。”宋砚安好不好,她不瞎,看得出来。昨晚上他抱着手机给她打电话,在电话里哭得泣不成声,起码活了快三十年,阮绵还是头一次听到一个男人哭成这样,感觉那一刻他的天都塌了。“还在这边医院?”“嗯。”宋砚安:“听说你在燕州自己开了家医院。”她撇嘴一笑:“做医美行业,跟别人合伙投资一起搞的,我一个人也搞不来。”阮绵这一路走来,在行业中有多艰难,宋砚安全看在眼里,想当初她离出国深造就差一步之遥。在他眼中,对她始终有一层滤镜:“你不该退出的。”她但笑不语。最起先的那一两年,阮绵自己也是这么认为,她不甘于平凡,不甘于就那样狼狈的躲到了国外。她应该像所有人,包括她自己想象的那样,在“属于”她的领域大展前途。但事实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应该,或者不应该。每个人的人生都是独一无二,不可复制的。阮绵觉得,陆淮南跟别人的区别就是:别人会为她惋惜,会为她打抱不平,觉得她是最耀眼的那颗星星,不该就这么陨落,这么失去光泽。但陆淮南不会,他尊重她的选择,并且加以支持。那种感觉,就像是在你负重前行的路上,你不是孤单一人。陆淮南的电话一直打不通。阮绵已经察觉到一些不对劲,于是她转而打给商衡。商衡给她的回复是:“阮绵,这次的事说实话,有点不厚道,淮南一早就去盐城了,他没说要在那边待多久,也没提半个字是为什么过去。”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正在赶往燕州的路上。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感觉整个心里空落落的,仿佛被人把心脏挖空了。里边都是寒冷的凉风在吹拂晃荡。她好半天没想到话。“宋伯父离世,我不能不来。”商衡:“这个我能理解,但是阮绵你应该清楚,宋砚安跟他妈这次叫你去是打的什么主意,而已……还是在你跟淮南约定三个月表现期即将到的节骨眼。”阮绵:“宋家并不知道这层关系,我不是为他们辩解。”几秒后:“淮南为了你的事,跟宋砚安大吵一架。”“什么时候的事?”听她这反应,商衡笑了:“看样子,宋砚安是装死了都不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