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逐而明亮一小片位置。是陆淮南身姿往后仰靠,原先被他遮挡的路灯,顺着车窗投射进来。她似听到他,很轻低的闷哼了一声。陆淮南侧过头来,看向阮绵,他在笑,嘴角的弧度很是复杂,偏偏这样的笑,连眼角都没抬起动蹙到。笑意由他嘴角,慢慢的爬上那张矜贵面孔。在这种密封环境下,保持一个绝对的沉寂,属实不算是很舒服的氛围。所以阮绵先开口。“你想问什么?”陆淮南认真的收回目光,搭在大腿处的食指跟中指,轻轻扣动两下,他若有所思:“你帮阮家从我这拿好处,是为了老人?”“是。”她眼睛都没眨巴,一个字回得爽快利落。仿佛颇为郑重的想了想,陆淮南又问:“为什么一开始不表明处境?”阮绵深吸口气。双手攥紧成拳,三秒后松开。她胸口在不断起伏,真要到全盘托出的时候,却是有些怯弱不敢言了。她也不知自己在怯什么,弱什么。总之,要她开口跟他求帮忙,比以往的每一次都难而再难。感觉到自己牙口有些松动迹象了,阮绵一鼓作气:“这是我的软肋,你应该懂我为何不跟你说,说实话,我并不信任你。”陆淮南没作声。车厢内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不是纯粹的静悄无声。而是被抽干空气般。这是阮绵第一次跟他说出自己的秘密。三年多的婚姻里,她从不主动提及阮家的事。陆淮南心尖微微的蹙动:“说说,那你打算怎么做?”出国治疗需要大笔的钱,按照她目前的经济状况来说,无疑是杯水车薪。当他这句话问出口时,阮绵的面色显然已经不淡定了。见她没说话,陆淮南脸稍微抬起,双目闭合的把后脑勺紧贴住车座,声音扬得更沉了些:“你想找我帮忙,对吗?”阮绵觉得自己的脸全都是麻木的。喉咙酸疼:“陆淮南,你会帮我吗?”她近乎恳请,也是试探。陆淮南没回声。阮绵偏着脸,一直在看他的神色,即便男人的面目大部分都隐匿在昏暗中,根本看不清。陆淮南就像是她能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时间缓慢而悠长的过去,约莫半分多钟。她都以为他不会再开口了。陆淮南面色淡淡,口吻更淡,道:“我是个生意人,无利不往,帮忙也得权衡讲究利益,我帮你,你能给我带来什么?”“那你为什么还肯送我过来?”明显他也很累了。阮绵不是道德绑架,只是单纯好奇这个男人在想什么。“送你是出于情理,再说难听点,不过举手之劳罢了,帮忙可是一大笔钱。”是啊!送她来海港,不过就是开车熬几个小时,但真要是帮她,那就是动辄上百万的钱往里砸,两者没有任何可比性。“那你想要什么,又或者我还能给你什么?”阮绵豁出去了。不知怎的。向来雷厉风行的陆淮南,今晚上行动言语都显得有些迟钝缓慢。他抿唇不语,面目不辨喜怒。仔细看,男人深沉的眸子中藏着些许意味深长。良久,陆淮南喉咙动了动,稍微往上提了口气:“我暂时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可我现在等不了。”阮绵美眸翻着,她很着急。表情略显严肃的继而道:“不光是我等不了,奶奶她更等不了。”陆淮南挺直腰板,他身子往前倾,倾到一个程度顿住,双手握住方向盘。看他要开车,阮绵有些慌了:“你要去哪?”“给你找个酒店先住下。”守在医院不是事,而且里边有那一家三口,阮绵并不太想挤在其间,尤其是不愿看到阮文斌那副嘴脸。“麻烦了。”陆淮南依旧维持住沉默,他似不太爱参与这件事。阮绵自然是懂的。他瞧不上阮家,瞧不上阮文斌跟蒋慧那些手段。而如今自己又表明了秘密,恐怕在陆淮南心中,她已经不是那个能把腰板挺直,跟他做谈判的形象。阮绵也向来明白,暴露软肋非好事。车一路开往酒店方向。陆淮南给她找了家离医院最近的。眼看着快到酒店了。他冷不防的说一句:“有时候我觉得你这人看似清醒理智,实则挺愚钝的,这么多年,你当真就一点没怀疑过他们?”“我不是没怀疑,我没得选择。”陆淮南挑动眉梢。阮绵咬紧了牙根:“我把奶奶接到陆家,你们会同意吗?自然不会,我若是常年在海港,外边又会判定我们关系紧张。”她不是不想陪在孟贤清身边。这些年她努力赚钱,在他身边,在陆家忍气吞声。不过就是想让陆淮南有一天离婚,多分给她点钱。车内光线昏暗。阮绵沉了声气:“我也不怕告诉你,之所以我想离婚,只是想拿点钱,带着奶奶离开。”眼下的她,无疑是赤裸裸,把自己浑身的秘密扒光了,站在他面前。反而这样。没有想象中的艰难,更多的是一阵轻松。陆淮南笑得玩味又有些讽刺:“这么说起来,我不同意离婚,还是为难了你?”“我不是那个意思,平心而论,你也有你的考量,只能说大家都被牵制着。”“还算你有点良心。”良心?这两个字从陆淮南嘴里吐出来,还是对阮绵说的,她只觉得心头突然涌上一股难言的酸劲跟不爽。真是讽刺啊!她那张漂亮精致的脸上一片淡漠:“跟良心无关。”下车再到进酒店,两人都没攀言。……而此时另一边。阮绵的那番说辞,彻底搅乱了阮文斌的计划。原本他是想着让她再从陆淮南那套一笔钱。眼前竹篮打水一场空,捞不到好。阮渺腿翘起,毫无兴致的拨弄自己刚做的手指甲,蒋慧伸手扒拉她一下:“别玩儿了,你赶紧也替你爸寻思寻思。”阮文斌来回走了几圈,脚步顿住。他视线深沉,撇向阮渺:“要我说,也没什么寻思的,咱们唯一能抓住的机会,就是让渺渺跟陆显尽快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