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个呢?”女人把左边胳膊上的袖子撸起来,露出一大片烧伤的疤痕,那道疤几乎是从她臂弯处蔓延到整个小臂:“这个你总认得吧?”一模一样。这便是陆淮南脑子里唯一的声音。根本与当年蒋自北身上的伤疤都一模一样。他不可置信。整容可以整到脸一样,但是这伤很难做到一样,不是很难,是不可能。陆淮南有个可怕的念头。除非她就是蒋自北。他有些惊恐的盯着她的胳膊,眉心蹙动好几次,嘴角抽搐,嗓音低沉颤抖:“自……自北?”是他唤她的那一刻。蒋自北脸上的那股清纯气质,瞬间回归。这一下,他是可以认出她来的,她真的是死去的女人。这一切仿佛做了场大梦,眼下是梦醒了。可是在这场大梦之外,还剩下一个无辜的阮绵,收回心绪,理智回归时,陆淮南才意识到什么是真正的心痛,痛苦压抑。腰间横生出一道力。女人柔软的发丝带着清香,磨蹭在他下巴上。这样的场景,陆淮南以前在梦里回转过无数次。如今梦想成真,他却不敢伸手去抱她。他怕了,犹豫了。他也是真的……爱上阮绵了。甚至是比他想象中的更加深刻。蒋自北薄薄的睡衣下,身体在发烫,她稍稍抬起雾蒙蒙的眼,凝视般的注视他,眼神恳求又急切:“淮南,我想回家,你能带我回去吗?”家?那个他曾许诺过她的家。不在东城,也不在燕州,是在盐城的家。载满了他跟她所有幸福记忆的家。也是陆淮南曾发过誓,要把她娶进门的家。他只觉得脚步如铁一般重,根本迈不开腿。“你到底发生了什么?”陆淮南嗓音极致的哑沉。“回去后,我会慢慢跟你说的。”蒋自北以前的声音温柔轻细,如今却变得有些岁月沉淀的沧桑感,听上去没有任何的令人舒心,反而让人有种压抑感。看着眼前的一切,他只觉得陌生惶恐到……他难以呼吸了。……阮绵在医院住了两天。这两天里,陆淮南一次都没联系过她。第二天的时候,连同着康堇也一并被叫走了。他走得很急,什么都没跟她说。再得知陆淮南消息时,阮绵是从江岸嘴里听到的。她回到南山公馆,江岸约她出去见一面:“阮绵,你给我妹手术,我还没好好谢谢你,今天就当是借这个机会请你吃个饭。”饭桌上没点几道菜。但光是这几道就很贵,尤其是最边边那道佛跳墙。她盯着滚动的汤水,吸了吸鼻子:“作为医生,这是我该做的,秦小姐身体怎样了?”“好很多了。”阮绵看得有些出神。江岸唤她一声:“阮绵。”“嗯?”她视线上挑,对上江岸那双暗色的眸子,眼神带了几许茫然无措。他主动帮她碗里添夹几块鲍鱼跟鸡肉:“尝尝,他家味道很不错的。”夹起一块鲍鱼,轻塞入口中,阮绵觉得嗓子眼都泛苦。她艰难的吞咽。江岸倒好水,顺着桌边给她推过去,他满脸夹杂浅笑:“看你这么心不在焉的,是有什么事情想不通吗?跟我说说?”“也没什么……”没等她开口说完。“陆淮南在盐城。”阮绵脸上局促的表情,一瞬间直接僵持住。被他这话僵住的。这话她没往下接,也没法往下接。而是保持着生分距离感的说了一句:“莱丽的进修名额,这次换人了,我去不了进修。”真正说出这句话时,比阮绵想象中要痛苦压抑得多。根本不像别人说的那样轻松解脱。情绪在胸腔迅速爆裂开。江岸放下酒杯:“阮绵,只要你开口,我能帮你。”她握住筷子的手指收紧,合拢得指节泛白。“江岸,算了,你不用帮我这些。”半晌,阮绵嘴角露出抹无奈的苦笑,再次说道:“我这个时候挤进去,就得让另外一个人丧失进修的资格,没那个必要了。”就好像是一个人费尽心力去争取一个机会。当那个机会到了眼前,最终也没落到手里。所有的力气跟精力都在上边用完了。再提不起半分心神。也许顺其自然,就是最好的状态。“可这个名额原本就是属于你的。”江岸的话如重落而下的棒槌,将她锤醒了。倘若当初不是陆淮南伸手帮她,那么这个名额不会是她的。如此一来,其实原本就是她抢走了别人的名额。阮绵拿起桌上的餐纸,一点点抿掉嘴角的残渍:“江岸,谢谢你今天的饭。”她话锋转开。吃的是饭,收的是他的人情。“我送你回去。”江岸没再提,作势起身。“不用了,我自己能开车回去。”说话期间,阮绵都没想过抬起眼看他。江岸比起上次清瘦了不少,脸部棱角轮廓愈发分明突显,侧脸的线条都有些凌厉感。他站在原地没动,看着她拿起包跟手机。“阮绵,如果你想去找他,只要你开口,我可以带你过去。”江岸淡淡开口说道。阮绵脚步顿住,她终于回眸看他,视线中透出三分冷,七分隐忍:“我拿什么理由,让你带我去找他,再说了我又拿什么理由去找他?”“即将离婚的妻子,还是说去捉奸?”江岸:“他确实跟一个女人在一起。”也就一刹那的事。恶气跟酸味,同时顺着阮绵的喉咙管往下吞咽。心脏里的组织绞痛得她呼吸都无比艰难。心口皮肤像是裂开一道大口气,不断的往里灌入冷气。她冷得难受死了。早该知道的结果,可真当亲耳听到,实际上压根没那么大度的,心很痛,阮绵咬紧牙根,佯装得若无其事:“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你不去抓奸吗?”江岸清润的嗓音,就这么飘进她耳中。可笑又讽刺。阮绵狠狠的拧着眉。有那么一瞬的冲动,她想真的跟江岸走,去盐城看看。让她亲眼看到,彻底死心。江岸提步,走到她身前去,他身形高大挺拔,堵住她所有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