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架势,挺给人压力的。
童虹也叫她飒飒:“飒飒,杭杭也在吗?让他回避一下,有些话,阿姨只想跟你说。”
四面都是水,水上一叶舟,宗杭嘀咕:“这让我回避到哪去啊?”
童虹又说话了:“杭杭,你放心,妈妈不会做出甩一堆钱让飒飒离开你那种事的,是你说的,飒飒比我还有钱呢。”
想不到宗杭还给童虹打过这种预防针,显然狗血的电视剧看过不少,易飒忍住笑,推宗杭:“你水里去吧。”
宗杭想看童虹说了什么,又拗不过易飒,只好悻悻下了水,慢吞吞往远处去。
易飒看屏幕。
童虹有几秒没说话,像是专门预留出时间让宗杭回避,易飒一个人待在船上,有点讷讷的,不自在地理了理头发,又扯扯衣角——实在多此一举,童虹又看不到。
童虹微笑着开口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笑,易飒忽然有些鼻子发酸,觉得她特别亲切,像生命中早已缺失的亲人。
“飒飒,你生病的事,杭杭都跟我说了。说实在的,一开始,我是有点想不开的,你也别介意,当妈的,谁不希望儿子找个媳妇能健健康康的,两人能长长久久作陪作伴啊。”
她语气亲和,真像促膝聊天,易飒不觉就低低嗯了一声。
“可是后来,我跟杭杭聊得多了,也慢慢想开了,我希望他能幸福,而幸福有很多种方式,未必只有长久相伴这一种,能真心实意、不计结果地去爱一个人,其实也挺难得的,好过有些人随波逐流一辈子,都不知道爱是什么。”
“杭杭跟我说,你怕病到后来很丑,不愿意别人看到,真是傻孩子,你去医院看看,任何一种重病,到晚期都是最折磨人的,很多人都耗得没了人样、没了性别特征,但你去问问,那些爱他们的人,会不会嫌弃?会不会放弃?”
“阿姨明白你的决定,那未必是你内心想要的,但那是你觉得最合适、对大家都好的,你又能承受这结果,所以你就独自承受了。”
易飒的眼前有点模糊,抬眼看,宗杭在不远处漂着,只一个脑袋浮在水面上,巴巴看着她。
“但有时候啊,别被自己给框住了,事情往往还有别的、更好的解决方式,就看你怎么去看了。飒飒,你不用有那么多顾虑,杭杭找你去了,听听他的想法,给自己一个机会,也是给别人一个机会。其实谁都会死,但咱们总不至于因为以后要死,就再也不好好活着了,要是日子比别人少,就更该活得漂漂亮亮的,你要是不知道该怎么活得漂亮,过来阿姨教你。”
视频就到这里结束。
易飒把手机搁到一边。
天晚了,风凉了,水也凉了。
扑水声由远及近,是宗杭急急过来,到了跟前,他不忙着上船,只扒着船沿看她。
“怎么说啊易飒?”
“你别这么犟头犟脑的行不行?”
“你让我来安排,我能安排好的。我都想好了,太岁不是喜欢三江源那种高寒的地方吗,它在那儿才能长久,我们以后去青海住,你别住这儿了,又潮又热的。还有啊,我们多花点钱,专门从三江源头打水喝,多少能起点作用……”
易飒红着眼圈笑出声来。
宗杭心里一跳,觉得有门,他仰起身子,伸手搭住她膝盖:“行吗?”
他屏住呼吸等她回答。
易飒低下头,问他:“你怎么会喜欢上我的呢?”
她觉得自己像中了彩:既不温柔可人,也没做过什么大好事,犟头犟脑,从小到大惹好多人烦,突然有一天,身后就吭哧吭哧跟了这么个傻小子,像是专为应对她的坏脾气量身定制的,撵都撵不走。
宗杭笑起来,他抱住她的膝盖,一身湿淋淋地把下巴搁上去,说:“我哪知道啊。”
说着,抬了眼看她。
她正低着头,眼底漾一片晃动的水亮,而水亮里有他。
宗杭说:“我能亲亲你吗?”
还是那个宗杭,做任何事情,都要小心翼翼先征求一下意见。
易飒说:“能啊。”
又睥睨着看他,问:“你会吗?”
于是宗杭的脸沉下来。
说:“你这是瞧不起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