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康王跛足的这场飞来横祸,让靖帝痛心疾首!这种从天而降的刻骨铭心之痛,比在他自己身上割肉取血更让他有切肤之痛!亦如先皇后驾崩之日!
作为一个父亲,他也因此由爱生心痛,由爱生怜惜。
朝堂之上,竟当众提议,要立三皇子康王路安为皇太子!
不出所料,朝廷内外掀起了反对的风波巨浪。
朝中百官空前绝后的团结一心、众口一词,将他的提议驳斥了回去。
靖帝还记得,那也是在这样一个乍暖还寒的早春之日,他也是端坐在这间东暖阁之内,像往常一样,翻开一封封奏折,心中却是巨浪滔天,愤懑之情难以平息。
靖帝心知肚明,无论是基于大靖威武雄壮蒸蒸日上的天朝上国形象,还是鉴于一国之主必备的健壮体魄和旺盛过人的精力,他这个儿子,老三路安,确实不是最佳人选。
可他不免还是为了她留给他这个最后的念想,奋力一搏了好几回。
最后,在数轮较量角逐之后,他在朝廷群臣和皇室宗亲的几番夹击之下,终于还是败下阵来。
虽然他心中愤懑不平已渐行渐远还生,时时浮上心头,在他胸间浩荡如江海,可是他却不得不强迫着自己去平息。
只因为,他不仅是安儿的父亲,更是威镇四方、坐拥万民的国君。
他的肩上,扛住的是家国天下。
记忆纷乱,斑斑驳驳。
靖帝沉浸在漫长的回忆里,心头一阵痛如刀绞,忍不住捂住前胸,连连叹息数声,眼角已有些许光影模糊。
东暖阁外,太子跌跌撞撞地进了龙庆殿的大门,站起身时才发现自己手脚发麻,全身早已被冻僵了。
一进大门,冯咸福便急急给他披上了一件外衣。
太子拽过那件外衣的衣角,悄然朝冯咸福使了个颜色,轻声问道:
“冯总管,里面可好?”
冯咸福不敢言语,却是微微眨了眨他那肥厚耷拉着的上眼皮。
太子立即心领神会。
只见他一个趔趄,往东暖阁门外一扑,跪倒在地,眼中似有泪滴在莹莹滚动。
他一边往自己脸上狠狠扇着耳光,一边大呼不止道:
“父皇!儿臣知错了!父皇!儿臣知错了!”
靖帝早已透过东暖阁那扇半敞开的房门,将太子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见他衣衫不整、长发乱舞的样子,不由地又是一阵天子之怒,眼看就要发作。
此时却又听见他带着浓浓的鼻音一声一声的呼唤着父皇,再看他冻僵的趔趄脚步,还有眼中泛着的如许泪光,顷刻间又动容了。
“起来!做这般样子要给谁看?”
靖帝原本如电如炬的目光忽然在瞬息之间松软下来,却仍是拂袖厉色,大喝一声道。
“冯咸福!还傻站着干什么?带太子去更衣!不像个人样就别让他来见朕!”
靖帝背过身去,威严的声音穿透整个东暖阁的门墙。
太子如获大胜,喜上眉梢的跟着冯咸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