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猪圈准备要多少钱?”他弹弹烟灰,摩托车还在突突突响。
“子北说一千块钱!”
“你们家穷疯啦?那破猪圈能值一千块?猪圈只是倒了,砖我们又没拿走一块?三百块钱,要不要?”
“你打发要饭的?连人工都不够,能砌起吗?”
“蛮子,我跟你说,你连要饭也不如!就三百块钱,想讹人屎吃,影门都没有!等李子北来家,告诉他,要就找我拿,不要拉倒!”一拧身,他突突突走了。
中午时分,我从文联返回,秦氏边哭边说。
“没事啦!我知道啦!我有的是办法治他!”这不是在安慰秦氏,而是下一步运作,已经在我心中!
“他真能给一千元?”
“少一分我都让他补上!”
“你别屎未拉,尿却哗哗一地!”
“哼哼!你老人家可以拭目以待,顶多下一周,他就得如狗一样来舔咂我脚面!”
周一早上,我去文联,工作之前,我先打开省网,直接就上海路工程质量进行以实俱实实名举报,也就二三百字,像玩的一样,结束了,然后是工作。下午三点有电话落实,我接了,我想,最多明后天就该传到地方,该他们急了,他们的工程质量,存在着巨大漏洞。
星期三中午,从乡里打来电话,让我火速请假回家,省公路管理局和市公路管理局一行九人,已经到达乡里,中饭之后,将亲赴现场检验,希望我能参加,并指出工程质量不合格的地方,好戏终于要开锣了,我怎能不心花怒放?白日放歌须纵酒,一日看遍上海花,这帮孙子,你不教育他们,他们就不知道马王爷长几只眼睛。
我到家时候,那里已经人山人海,老徐徐士良就在我家门口,如仨孙子,一看到我,赶忙奔过来,双掌合实,“李老大,我错了!请你大人有大量!我受一妖人挑唆,犯下了不该换下的错误,请您高抬贵手!”
乌泱乌泱一大堆人。
“晚啦!你没有错!我也没有错!我们只是观念上冲突!等公路管理局的人来,我们再看再论!”我推着车子上了宅子,下面人一窝蜂。
不到半个时辰,三辆汽车就在我家门口停下,贺林和那些人下来。
“贺书记,你看这事咋弄?”徐士良双手斜握在一起。
“先质检,后再说!北弟,你过来,哪儿有问题?”贺林带着我,我直往南边,汪心上空空地那儿去。
“就这儿,他们只是抽干了水,下面游泥,不曾清走,就上掩埋,开挖掘机来,三下挖不到游泥,我承认是诬告,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我手直指脚下。
“老徐,叫挖掘机!”挖掘机就停在李子华家宅坡上,姓徐的一脸苦瓜相,一挥手挖掘机开了过来,省质检厅市市质检局,有记者跟踪报道。
挖掘机按照常规下挖,第二下已经有部分游泥掏了出来,镁光灯咔咔咔拍照,“我能问一下各位领导,我们的千秋事业,就是这种干法吗?”第三下连黑泥加污水都被搲了下来,黑泥里除了树叶,还有大量垃圾。
挖掘机还在继续。
“别的地方还要看吗?”
几位领导面面相觑,他们在商量着。
“徐大老板,井那儿什么情况,你比我更清楚!我不想这么干,可你欺人太甚,一个连要饭都不不如的人,今天拼了!”
“北弟,你先回家,有什么事,我来解决,大家都散了,领导要工作!”
最终因上海路质量问题,徐士良被罚款七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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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西斜时,贺林带着徐士良,进了我家,给我道了歉,放下一千块钱,就如木雕泥塑坐在那儿。
”子北弟,给我个面子,我们住得都不完,这件事,的确是老徐不对,因小失大,事到此为止,能不能?”
“既然贺书记说话了,这面子我给,老徐,人都是被逼出来的,我也没办法,你我今后井水不犯河水!”
“李老弟,我想交你这个朋友,我们走李山那儿喝一顿,怎么样?”
“不啦!道不同,不相为谋!多谢贺书记,谢啦!”
“应该的!”
太阳疲倦了,不再如鸭嘴兽,一副贪婪的样子,变得迷眼惺忪,不再霸气冉冉升起,而是改变了方向,夕阳的样子,天地妩媚起来,我这一拳,正打在世俗的七寸上,淋漓尽致,让人酣畅要跳起来,李红旗百思不得其解,对于网络举报,这一块他就是个楞子,他想不透,更没有听说过,第二天,大老徐竟然找到了田家军,说他不厚道,不肯把实底交给他,害得他误判了形势,吃了亏。
“我一开始就劝你,你听吗?千把块事小,对于你大老徐来说:就是掉包旱烟,因为你不缺这仨瓜俩枣,李子北虽然跟我一个生产队,我比他也大不了几岁,他身上的许多东西,我们都看不懂,他表现得比较另类,不能用常人的眼光来看待他,因为他生于世俗,许多做法高于世俗,贾云龙这个人,算是上一代人中的犟人、能人、牛人,过去几十年,从生产队时代,就好斗能斗,仅以贾家沟在大队前面那亩把地说起,要撂过去,他说几斧就几斧,别人放个屁都是闷屁,现在不行了,李子北能划出条道道,最多只能三千,他和李红旗想使一万块钱的美梦破灭,他像狮子那样狂吼乱叫,并发誓谁动那钱,他要抚人供桌,李子北动了,他至今都怂了,怎不去李子北家抚供桌的?他老了,武夫式的炸裂,没有用了!你像你这一次,如果服个软,哪里有事?你说他家属连要饭也不如,这激起他心中万丈怒火,所以你付了七万块钱代价,花钱买个教训,他身上有许多不可解释的谜,不是今天才有的,而是早就有,骨生胎带的!他的每一次变革,都具有彻底性,所以……”
秋天跟在夏天的屁股后,悄无声息粉墨登场,在衰里透着凉,那些曾经的花蕊,成长为果实,日子又恬淡了,像个十月怀胎的女人,随时准备卸下沉重的负担,吃过可口的瓜果,收获刈割过稻谷,大片大片的土地,被种上了麦子,那些淘金的汉子,重又踏上归途,打破烂这个行业,兴盛了几十年,我们这代人当中,许多人依靠这个,走上了富裕之路,它代表着一代人的追求,谁也想不到它因无穷极而于现在走向衰弱,青青的,是希望,那些绿油油的麦子,固执地趴在地上,等待着雨雪的到来,它们把根深深扎进土壤,一片片虚无,让人感到世界的荒凉,就要来临了,旧历九月二十二号,新历十月二十四号,这是同一天,这一天,我永远不能忘记,从傍晚时分,一直到凌晨四点钟,秦氏都在翻滚,大喊大叫,我知道:这是生产前,最该有的症状,儿奔生娘奔死,平车我早已经拾掇好了,我希望拉她去三木乡卫生院,可她一个劲儿摇头,不愿意去,我知道她是担心钱,不希望破腹产,希望自然生产,我手忙脚乱,在她的痛苦叱咤里,心极度拧巴,天擦黑时,还用篮头子从前屋平房,往下挎玉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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