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木!礌石!数量翻倍!不!翻三倍!给本将堆满每一个垛口!把仓库搬空!不够就去后山采石!征调所有民夫!日夜不停!立刻!!延误一刻,提头来见!”
滚木礌石被粗暴拖拽的摩擦声、民夫号子声带着哭腔、石匠凿石的叮当声密集如雨。
“火油!金汁!有多少备多少!大锅给本将日夜不停地烧!要滚烫!要能烫掉三层皮!泼下去就要听到鬼哭狼嚎!火油罐全部检查!引火物备足!靠近关墙三十步内,本将要它变成一片火海炼狱!!”
火油刺鼻的气味、金汁(煮沸的粪便混合毒药)难以形容的恶臭开始在空气中弥漫,令人作呕。
“各段城墙!山腰壁垒!山道上七道关卡!十二时辰轮值!两班倒!不!三班倒!眼睛都给本将睁到最大!耳朵竖到最尖!任何风吹草动,鸟兽异动,哪怕是一块石头滚落,一声狼嚎不对劲,立刻敲锣示警!最高级别!懈怠者,玩忽职守者,斩立决!株连什长!”
“斥候队!全体出动!前出——五十里?不!一百里!给本将像梳子一样撒出去!覆盖金牛道及两侧所有山岭、峡谷、密林、溪涧!昼伏夜出也好,攀岩涉水也罢!我要知道每一片叶子下面有没有藏着人!每一处山洞有没有烟火气!飞鸽!快马!双线并行!随时待命!发现任何异动,哪怕是一只鸟飞得不对劲,一片林子的鸟突然不叫了,也要立刻回报!延误军情者,斩!!”
斥候队快马冲出关门的轰隆蹄声、尖锐的唿哨声迅速远去,消失在幽深的山道中。
“还有!!”杨子钊几乎是吼叫着,脚步急促而沉重地冲下城楼,沉重的战靴踏在古老的石阶上发出“咚咚咚”的闷响,如同催命的鼓点,敲在每一个士兵的心头。
“立刻!加固关后通往姜维城的道路!所有险要隘口,狭窄处,给本将垒起石墙!设置三重鹿砦!挖断所有可能通行的小路!加派一营……不!两营!最精锐的亲兵营去驻守!死也要钉在那里!没有本将军令,擅退一步者,杀无赦!!”
他深知,一旦剑门有失,姜维城就是最后的屏障,这条退路绝不能断!更不能让黑骑无声无息地摸到背后!
“来人!”他猛地停住脚步,对紧跟在后的亲兵队长吼道,声音因急促而有些破音,“立刻飞鸽传书姜维城守将李焕!用最紧急的红色翎羽!告诉他,利州已失!杨成乐将军、南诏蒙舍龙殉国!张玉祥叛变!朱雀军主力已入蜀!利州坚城半日即陷!”
“让他给本将提高百倍戒备!枕戈待旦!城门紧闭!严查一切出入!特别是形迹可疑的小股人员!商队、流民、僧道,一个都不准轻易放过!给本将掘地三尺,严防朱雀军斥候或奇兵渗透!若有闪失,提头来见!快去!都他娘的给本将动起来!!”
他最后的咆哮在关城内狭小的空间里反复震荡,充满了末日临头的狂躁和不容置疑的暴戾。
整个剑门关,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炸开了锅!
士兵们脸上仅存的一丝轻松和慵懒被彻底碾碎,取而代之的是死灰般的凝重和如临大敌。
搬运滚木礌石的号子声变得短促而嘶哑;
金铁交鸣的检查装备声密集得如同骤雨,叮叮当当敲打在每个人紧绷欲断的神经上;
军官粗暴的呵斥声、传令兵嘶哑的奔跑呼喊声、火头军拼命拉风箱烧火油的呼呼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混乱而压抑的死亡交响曲。
斥候队的快马如同离弦之箭,带着凄厉的唿哨声冲出沉重的关门,马蹄铁在青石山道上溅起点点火星,迅速消失在幽深险峻、仿佛巨兽之口的山道尽头,带去的是生的希望,还是死的讯息?
杨子钊站在关城的城楼上,俯瞰着下方如同巨大蚁巢般在死亡威胁下疯狂运转的关隘。
士兵们像被鞭子抽打的陀螺一样奔跑、呼喊,将堆积如山的滚木、礌石、火油罐、成捆的箭矢拼命运上城墙和关前七道关口墙后。
空气中弥漫着汗臭、火油刺鼻的异味、金汁难以形容的恶臭、金属的冰冷气息以及……无处不在的恐慌。
沉重的脚步声、粗重的喘息声、物资碰撞的闷响,汇聚成一片压抑的噪音。
看着这一切热火朝天、枕戈待旦的景象,再看七道关口和剑门关高耸入云的城墙,杨子钊心中稍定,细想之后,感觉自己刚才有些应激反应了。
利州城失陷,主要是张玉祥叛变,从城内打开了城门。
剑门关只要内部不出问题,张巡绝不可能攻上城头,甚至连那七道关口都攻不下。
心头放松下来之后,杨子钊开始想张巡会怎么对付这座以天险着称、如今已被武装到牙齿的剑门关?
正面强攻?张巡没有那么傻,四万多人全部死在金牛道上都不够。
多半还是要施展诡计,像对付利州一样,从内部瓦解?
“大将军,”亲兵统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那几个溃兵……伤势很重,尤其是断臂那个,军医说失血过多,又受了极大的惊吓,恐怕……撑不了多久了。要不要……”
杨子钊猛地回神,眼中厉色一闪:“带那个断臂校尉来见我!单独带来!就在……就在我的签押房旁的小耳房!快!”
他不关心这几个人的死活,他需要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榨取最后一点有价值的信息。
昏暗的耳房内,弥漫着劣质金疮药和血腥混合的气味。
断臂校尉被半扶半架着弄进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脸色灰败,气息奄奄。
“本将再问你,”杨子钊的声音低沉而紧迫,如同毒蛇吐信,“那黑骑,除了刀枪不入,可还有其他特异之处?比如……铠甲可有接缝弱点?行动是否笨重?战马耐力如何?”
他紧紧盯着校尉的眼睛,试图抓住一丝求生的本能。
校尉的瞳孔似乎聚焦了一下,又涣散开,他艰难地喘息着,声音微弱如蚊蚋:“弱点……没……没看到……他们……像铁疙瘩……接缝……好像……焊死了……行动……不笨……快……快得吓人……马……耐力……不知道……他们……好像……没追多远……”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带血的泡沫,“好像不属于张巡的朱雀军团,是特战大队的……主将是一个姓王的郎将……”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神开始涣散。
“特战大队?”杨子钊心中剧震,紧接着神色恍然,“原来是郭襄阳的特战大队,怪得不战力如此强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