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
毫无征兆!
咚!咚!咚!咚——!
呜——呜——呜呜呜——!
那声音!如同沉睡在地心深处的洪荒巨兽被彻底激怒,发出的第一声撼天动地的咆哮!
沉闷、巨大、带着摧毁一切意志的恐怖鼓声,毫无征兆地炸响!
瞬间撕裂了山谷黎明死寂的伪装!
紧接着,数十支粗壮的牛角号被同时奋力吹响!那声音苍凉、呜咽、如同鬼哭,带着撕裂布帛般的尖锐,在陡峭的崖壁间疯狂地碰撞、反弹、叠加!
无数回声汇聚成一股肉眼可见的、令人心胆俱裂的声浪狂潮,卷起地上的枯叶碎石,形成一道无形的冲击波,狠狠拍打着两侧陡峭的崖壁,也狠狠撞进了剑门关厚重的关墙!
“噗——!”杨子钊惊得一口冷粥呛在喉中,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瞬间憋得紫红!
他霍然起身,带翻了身下的胡凳,发出一声刺耳的刮擦声!
他几步冲到面向金牛道的雉堞前,一把粗暴地推开试图上前搀扶的陈平。
“报——!!大将军!敌袭!敌军主力!敌军主力出现了!”一名斥候冲上城楼,头盔歪斜,“正沿金牛道大举进逼!声势……声势极其浩大!铺天盖地!尘土漫天,旌旗蔽日,鼓号震天啊!前锋……前锋距离第一道关口已不足五里了!”
杨子钊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猛地攥紧,狠狠一缩,几乎要从喉咙里直接跳出来!
他双手死死抓住冰冷的、带着露水的雉堞边缘,青筋暴起,指甲几乎要抠进坚硬的石头里。
他瞪圆了布满血丝的双眼,极目向浓雾和烟尘弥漫的金牛道深处望去。
浓雾和烟尘的交织处,仿佛地狱之门洞开!
一条由无数晃动模糊的人影、疯狂舞动的彩色旌旗(红的像血,黄的如沙,蓝的似鬼火,绿的如瘴气)和遮天蔽日的、如同黄龙般翻滚的烟尘组成的恐怖“洪流”,正挟裹着排山倒海、仿佛能碾碎一切、将山峦都震塌的声浪,缓缓地、却带着无可阻挡的毁灭性压迫感,向关城滚滚压来!
那震天的鼓点,每一下都像沉重的铁锤,狠狠砸在他的心口,让他胸闷欲呕;那疯狂的、如同千万恶鬼齐声咆哮的呐喊,如同魔音贯耳,疯狂地搅动着他本已混乱不堪的脑仁!
“有没有看到特战黑骑?!看到黑骑没有?!黑骑在哪里?!”杨子钊猛地扭头,如同择人而噬的困兽,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那个瘫软在地的斥候,声音嘶哑尖锐,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剧烈颤抖和变调。
他思来想去,正常的军队根本不可能攻破他带领四万大军驻守的剑门关,唯有不能以常理度支的那支两千人的特战精兵存在变数。
而眼下,正面强攻?张巡真的疯了,要用这血肉之躯填平这飞鸟难度的天堑?
还是说……那支特战黑骑,就隐藏在这喧嚣的烟尘风暴之后,如同毒蛇潜伏在草丛,只等待着这声势吸引住所有目光的刹那,发出致命的一击?
“未……未见到!未见到黑骑踪迹!全是步卒!全是步卒!”斥候牙齿剧烈地打着颤,上下磕碰发出咯咯的响声,他惶恐地指着下方,“但……但人数太多了!根本看不清!旗……旗子多得吓死人!漫山遍野都是!声音……声音像打雷一样!”
他语无伦次,显然已被那浩大的声势吓破了胆。
杨子钊眼睛眯了眯。
张巡真的想要强攻?!
张巡真的要正面强攻这插翅难飞的金牛道?!他疯了吗?!他哪里来的自信?!
还是说……他有什么阴谋!
“给前线前口传令!!”杨子钊故作镇定的下令,“七个关口都作好准备!准备接敌!快!快!快——!!”
“关城上的床弩!所有床弩!给老子全部上弦!瞄准!瞄准那烟尘最浓处!!”
“礌石滚木!堆到垛口!有多少堆多少!快搬!”
“弓弩手!所有弓弩手!就位!就位!弓给老子拉满!弩给老子上箭!瞄准了!听老子号令再放!没有老子命令,谁敢乱射一支箭,老子先砍了他的脑袋!快!快!快——!!”
整个剑门关城头和金牛道上的七个关口,瞬间如同被投入滚水的油锅,彻底炸开了锅!
尖锐的哨音、军官变调的嘶吼、沉重的脚步声、金属甲片碰撞的哗啦声、滚木礌石在粗糙石板上拖拽发出的刺耳摩擦声……各种声音交织成一片末日般的喧嚣!
士兵们像被捅了窝的马蜂,在狭窄的城道上奔跑、推搡、吼叫。
沉重的滚木礌石被数十人喊着号子,七手八脚、手忙脚乱地推上垛口。
巨大的三弓床弩旁,十几个士卒赤膊上阵,肌肉虬结,喊着震天的号子,奋力转动沉重的绞盘,粗如儿臂的弓弦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吱……”呻吟声,缓缓张开到极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致命压迫感,粗大的弩箭如同毒龙的獠牙,对准了下方翻腾的烟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