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白不能理解,更不能理解跟他一起玩的林祈云。
并且十分支持应龙把这两一起烧了。
他们一群少年,鸡飞狗跳的长大,天下无双的成长。
仗剑天涯,走马游街,春衫凭栏红袖招,系马高楼垂柳边,年少无忧少年游,陌上公子足风流。
他会见证他们御剑登上绝顶高峰,见到顾青榆继任蓬莱掌门,见到乌洵游历江湖,知晓裴铮受任家主,而林祈云自由如风,执心上人的手,与人白头偕老。
而他,就慢慢抚养明书长大成人。
褚白想,他们这群人会成为很好的朋友,或者超越朋友成为亲人。
这样平安喜乐,这样顺遂平和的一生走下来,他会记住很多东西。
但事实最后让他记住的只有三个夜晚。
第一夜,无情无义的天道躲在褚白的皮囊之下,与朋友们杀出世家重围,烟火漫天,从眼前烧入他的心底。
第二夜,濒临崩溃的褚白向造物寻求着认知与陪伴,偏执而复杂的感情从恨意里发芽,桃花与月光落在他们身上,他只记住了明书落泪的眼。
第三夜,微命刺入了他的胸膛。
他在那刻想了很多反杀的方法,雷霆在手心汇聚,最后他放弃了。
这是认输吗?褚白不知道。
经年的恨与纠葛在将死的那瞬间都变得不再重要,他也没有什么痛彻心扉的悔恨,他什么情绪都没有,只是在那时,想起了明书。
杏花微雨中,雪山花林中,那个天底下最干净的孩子。
明书是否还恨他?
明书一定还恨他。
明书的元神跟他还绑在一起,他在死亡到来的前一秒,似乎通过这种联结看到了那个孩子,站在黑暗之中,一双杏眼通红的看着他。
算了,笔仙放弃了天雷,留下了最后一缕灵力,做出了连自己都未曾想过的举动——他切断了明书元神跟他之间的联系,薄唇轻启,试图问站在黑暗里的明书:
“你会记住我吗?”
明书不答,咬紧下唇,眼泪从眼眶里一颗接一颗的砸下。
落泪了也好。
笔仙闭上眼,好似也听到了林祈云的哭声,微命穿心而过的刺骨凉意让他五感逐渐消失,他维持着那份笑意,心想,落泪了也好。
天地间寂静停息,鹅毛般的飞雪缓缓从空中落下。
而后,万物生灵的悲鸣从雪山顶荡开,天际间现出一片金色的波光,一圈圈,一层层扩大,覆盖天上地下,乌云滚荡着,雷劫嗡鸣着。
澄澈的光似乎退散一切污浊,头顶重如泰山的凡人们只觉得肩头一轻,抬头便看见金光波涌,明明是春深的四月,却落下了纯白的雪。
战场浴血奋战的修士们仰首,周身灵力匮乏的感觉逐渐消失,金光所荡处,紫气魔物都如同消解般,被雪轻柔的化开。
有人惊呼,有人高喊,所有人都眼睁睁看见了魔界缺口的愈合。
过度的惊讶中,安静成了世间的主流。
像是一场不约而同的默声祭奠,留下的血都是绽开的花。
而北域浴血拼杀的修士们位于黄沙中心百里之中,震惊的看着魔尊退敌千里,一手屠魔,一手握拳,上下两个猩红的阵盘放出层叠的锁链,将空中焦黑的电子球锁得动弹不得。
悬空的蓝屏不断从各个地方闪现,浮出的尽是超越他们世界观的东西,却还没待看清,鹅毛大雪便从天上落了下来,冰凉的触感贴在修士们皮肤之上,来得无声而突然。
濒死的电子球像是注意到什么似的,焦躁起来,挣脱的力气越来越大,眼看着就要控不住——
雪却落在了它身上。
像一声叹息。
而后,电子球便被雪水溶解,猩红的锁链落下,随阵盘碎成无数星点。
萧宴池抬起头来,在那一刻,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