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将至,月色撩人,然而良辰美景徒然虚设,两人就在这车前僵持不下。
她手高举着,高访看着气不打一处来,从裤袋里掏出个东西就扔她手上了——他本意是拿车钥匙来着,他倒是想看看,就是有了钥匙她能跑哪儿去,然而人生着气,胡乱一抓,抓错了——直接把戒指盒扔了出来。
两人齐齐灭火,谁都忘了生气,谁都一动没敢动。
本来嘛,他去北京就是去求婚的,突然出现来个惊喜,趁对方傻掉之际掏出戒指,单膝跪地,一气呵成,深情款款向她奉上自己的一生。
计划确实是这么计划的,奈何天不遂人愿,后来这整件事渐渐就跑偏了。
“这是什么?”袁来手有点抖,托着那方小小的细绒盒子,颤声问他。
“还能是什么,戒指呗,”他竭力显得举重若轻,伸手过去推开戒盒,辉光一闪,那枚被尘封了太久的戒指,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给你了,要不要?”他手插裤袋,眼望车顶,紧紧攥着那串该死的车钥匙,手心都攥出了汗。
袁来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垂眼盯着手心里晶晶闪烁的一点,沉默半晌,喃喃道,“嗯,我觉得,这个戒指,是不是有点太……浮夸了?”
“太浮夸了?”高访拿过戒盒,摘出那枚戒指来,袁来视线跟着戒盒走,一沾到他,又故作姿态地移开眼睛。
高访自己看了会儿,又看了看她,似笑非笑,“没错,这么一看是很浮夸。”言罢单指重重一扣戒盒,甩手用力扔了出去。
事发突然,阻止不及,她眼睁睁看着那方戒盒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远远地落在了楼前的林地里,黑夜中也不知是砸坏了什么花花草草,一声暗响,随即无踪。
袁来在座椅里越陷越深,头脑直发懵,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谁让你扔的!?”她哭音都给逼出来了,踉踉跄跄下车,使劲儿推了他一把,拔腿跑向林地。
“不是你说浮夸么?”高访手还插在裤袋里,补了这么一句,眼见她越跑越远,似乎当真了,忍不住喊了一声,“来来,回来。”
也不知是没听到还是压根儿就不听,袁来头也不回,径直没入暗夜的林中,林翳掩映,身影渐远,他叹了口气,无奈只得又追了上去。
哎,嘉树说的对,他果然到什么时候都是自作自受啊。
林中月光满地,踩草踏叶,窸窣有声,他追上去一看,袁来正开了手机电筒蹲在一片草丛里翻找,他拉起她,没意外看见她又红了眼眶。
“你竟然扔了我的戒指!”她哭着甩开他,自己也趔趄了一下,太烦了,也不想动不动就掉眼泪,但那枚戒指已然在她的脑海中熠熠生辉。
高访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拖住她,没了辙,“能不能不哭了?我给你跪下,我给你跪下行么?”
他一手牵住她,说跪就跪,当真跪下。他单膝跪地,右手指间一晃,好端端地捏着那枚戒指,抬首上望,望定她,她身后的树尖上,亦好端端地挂着一轮圆月。
“来来,别哭,你好好地听我说。我知道,你提前回来是为了跟我一起过中秋,我也是,我很想你,每天都想,我曾听人说过,不能对着月亮许愿,月有圆缺,愿总难圆,可我现在不是对着月亮许愿,我是对着你许愿,因为我的愿望就是你,没有你的日子,我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你愿不愿意接受它,帮我实现这个愿望?”
袁来泪糊在脸上,一时也都忘了哭,傻傻地立着,如在梦寐,这样一刻,日思夜想近在眼前,但有时抓住幸福远比迎战苦难更需要勇气,因为当幸福无限逼近的时候,恐惧亦无限放大,一切若太美好了,不免自惭形秽,甚至会突然觉得——我可能不配。
高访握着的那只手冰凉颤抖,她垂首看着他,半晌,双膝一软,竟也对着他跪了下来。
他看傻了眼,“你这是干什么?”
“啊?”她抬手拭泪,“我觉得你跪着我站着好不公平啊,感觉像是,你在求我嫁给你一样。”
高访直愣愣地看着她,一时跟不上她的脑回路,这话把他自己都快绕晕了,“那我要不是求你嫁给我,我在这儿干嘛呢?”
“等等等等……你先别冲动,冷静一下,结婚是件大事,万一我搞砸了呢?”
“我给你兜底。”
“你要是兜不住呢?”
“那也好,干脆往砸了搞,说不定也其乐无穷。”
“你这是什么话?”袁来有点急。
“这不是你说的么?搞砸就搞砸好了,搞砸了也挺好的,原话,现在跟我反悔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