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学习不以为意。半个月前他来气象局好几次,门房认识他很正常。
“大爷,不用,你忙你的,这地方我熟。”
老洪头目送易学习离开,连忙拿起电话。
“洪小子,你赶紧去祁局长家。”
“大伯,都说了我今天值班。”洪芳彬声音带着不耐烦。
“你小子,值班也要去。”老洪头压低声音,“你知道我刚看到谁了?易书记,易书记推着单车去赴宴。”
洪芳彬听完,心头一震。他知道祁同伟与县里市里头头脑脑关系好,可那是公事。听着电话那头大伯兴奋的声音,心头猛地一跳。易书记。骑着单车来赴家宴。这可不是一般的交情了。
他十几年的副局长,熬得头发都白了。难道这次真是天赐良机?祁同伟升迁是板上钉钉,局里副局长就他一人。若是能借此机会,在易书记面前露个脸……
一瞬间,他那些“值班”的顾虑,那些“不合适”的谨慎,瞬间被野心冲垮。他猛地站起身,手掌在桌上重重一拍。他简单交代几句,便冲了出去。他虽是带班领导,但祁同伟规定不喝酒不影响工作就能回家。洪芳彬只想去祁同伟家转转,让易书记知道气象局有他这号人。
“大爷,开门,我们找祁同伟。”
老洪头愣了愣。一辆轿车停在门口,年轻男子敲着车窗。老洪头正想上前搭话,那年轻男子朝他点点头,便径直坐回车里。车窗半开,老洪头隐约瞥见后座坐着一个中年男子。那股内敛的气场,让他心头一凛。
他暗自记下车牌。虽然不是什么炸弹号,但祁局长特意交代过,他不敢怠慢,连忙小跑着在前面带路。
车子缓缓驶到祁同伟小院旁。祁同伟和易书记竟已站在门口迎候。老洪头眼尖地发现,祁局长竟小跑着上前,亲自拉开车门,甚至用手小心地挡了挡门框。那动作,带着一丝恭敬,却毫不谄媚。
“啧啧,这架势……到底是什么人物啊?”老洪头心里犯嘀咕。他年岁大了,眼神和听力都不大好,只是觉得后座那人影,越看越是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一股莫名的敬畏感,让他不敢再靠近,只能远远地望着。
几人步入祁同伟小院。祁同伟的小院门“吱呀”一声合上,遮蔽了贵客的身影。老洪头这才回过神,一转身,却见自己那侄子洪芳彬,呆立在远处的一棵大树下,一动不动,抱着几瓶酒。
“洪小子。看啥呢你?”老洪头气不打一处来,几步走过去,推了他一把,“还不赶紧过去把酒送上。这可是易书记啊。天赐良机。”
洪芳彬却像被施了定身咒。他嘴唇哆嗦了两下,才发出很低的声音:“大伯……别折腾了……”他手里的酒瓶,仿佛有千斤重,根本提不起来。
“啥?你小子又犯病了?你是副局长。局里第二号人物。你怕个锤子。”老洪头急了,伸手去拉洪芳彬。
“嘘——”洪芳彬猛地拉住大伯的胳膊,紧张地做了个噤声手势,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是耳语:“大伯,你声音小点。你知道刚才进去的……是谁吗?”
老洪头一愣,随即不耐烦道:“不就是易书记吗?我都说了。”
洪芳彬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一字一顿地吐出几个字:“不是……除了易书记……还有……那是田市长。”
“田……田市长?”老洪头如同被雷劈中,浑身一僵。他脸瞬间涨红,眼睛瞪圆。吕州市的市长。正厅级的干部。难怪刚才看着那么眼熟,那张经常出现在报纸里的脸……竟然亲自来了祁同伟的家宴。
他松开洪芳彬的手,嘴里喃喃自语。“这……这真是要起飞了啊……”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递给同样震惊的侄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罢了,这就是命啊。祁局长这回,是真的要一飞冲天了。”
洪芳彬接过烟,却没点燃。他只觉得手里的酒瓶,沉得他再也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