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能想象,如果用双面异色绣来呈现这幅《锦鲤抄》,一面是墨池,一面是红鲤,那该是何等的惊世之作!
半晌,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将画卷小心翼翼地卷好,递还给柳如雪。
“画是好画,有魂。可惜,画得再好,也终究是纸上的东西。”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萧索和落寞,“姑娘,你走吧。你的画,我指点不了。我一个手艺死了的人,不配。”
说罢,他再次关上了门。只是这一次,关门的动作,轻了许多。
柳如雪没有失望,她对着紧闭的大门,再次深深一躬,然后撑开伞,转身,消失在雨巷的尽头。
回到小院,秦武正急得团团转。
“怎么样怎么样?弟妹,那老头没为难你吧?”
柳如雪摇了摇头,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他看了我的画。”
叶凡正在泡茶,闻言,头也没抬,只是说道:“他看了画,就说明,心动了。”
他将一杯泡好的碧螺春,推到柳如雪面前:“火候,还差最后一把。”
第三天,雨过天晴。
叶凡亲自出马了。
他依然没有带任何礼物,只是穿着一身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裤子,显得干净而利落。
当他站在苏家门口时,门竟然是虚掩着的。
叶凡没有敲门,而是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院子里,苏老正坐在一张石桌旁,面前,摆着一套斑驳的绣架,但他却没有动。
石桌上,还放着一个茶杯,冒着袅袅的热气,仿佛,就是在等他。
“坐吧。”苏老没有看他,只是指了指对面的石凳。
叶凡也不客气,坦然坐下。
“前两天,让你的人来,又让你媳妇来。今天,你这个正主,总算肯露面了。”苏老的声音,依旧清冷。
“晚辈叶凡。前两次登门,是试探,也是表达敬意。今天来,是想跟苏老谈一笔生意。”叶凡开门见山。
“生意?”苏老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冷笑起来,“我早就说过,我的手艺已经死了。你还想跟我谈生意?你是想买我的棺材板吗?”
“不。”叶凡摇了摇头,眼神平静而锐利,直视着苏老的眼睛,“我不买您的手艺,我买您的仇恨。”
苏老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僵。他抬起头,那双锐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叶凡:“你什么意思?”
“苏老,我们明人不说暗话。”叶凡的语气,不疾不徐,却字字诛心,“三十年前,‘苏氏绣坊’名满苏州,却在一夜之间,被人用卑劣的手段吞并,家传的招牌,毁于一旦。您一怒之下,封针挂匾,隐居于此。您嘴上说手艺已死,可这满院子的萧索,真的是甘心吗?这午夜梦回,您难道就没有一丝不甘,一丝怨恨吗?”
“当年整垮您的人,如今在北京混得风生水起,成了高家的座上宾,靠着倒卖江南的丝绸,赚得盆满钵满。而您,一代苏绣宗师,却只能在这小巷里,守着一块‘手艺已死’的牌子,了此残生。”
“苏老,您咽得下这口气吗?”
叶凡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尖刀,狠狠地扎在苏老最深的伤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