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波撇撇嘴,“药厂你别担心,这边瘴疠厉害,我挖了些植株回去研究,‘龙虎膏’应该能打开销路,还得您亲自开拓一下市场。”
她越俎代庖给方绍伦安排任务,一门心思要把他稳在曼德勒。
大少爷何尝不明白她的意思,时至今日,他其实也没有想过跟张三分开,只是情到深处反生怨艾,未免求全责备。
两人间的龃齬,在晚间卢府的宴席上,连伍爷都看了出来。
他惟恐两人是因为张定坤与卢府的来往产生了嫌隙,因此饭桌上、言语间,当着众人的面,将张定坤和方绍伦的关系透了个实在。
卢振廷虽然极为欣赏张定坤,但见方绍伦一表人才,伍爷又极力赞成,也就歇了结亲家的心思。
他向来作风开明,对自家孩子管束也有限,两个男子间的关系并未引起他的反感,还回敬了一杯酒,以示理解与支持。
唯一觉得郁郁难平的大概只有卢玉峰和卢璧君两兄妹。
卢玉峰不消多说,他男女朋友都谈过不少,一见方绍伦惊为天人,万万想不到他竟是张定坤的“伴侣”
,震撼之余失落万分。
而卢璧君又不同,她即将满二十岁,在曼德勒的华人群体中已算“晚婚”
,的确是为张定坤蹉跎至今。
可却怪不得人家,张定坤多次向她表明“心有所属”
,只不过卢家掌珠自视甚高,总觉得这世间堪与他相配的也就自己了,未曾想,方绍伦甫一露面,便让她瞬间失神。
他瘦而不弱,身材挺拔修长,满头葱郁的黑发,白净面庞上一双灿若星辰的双眼,嘴角不过微微扬起一个弧度,就像深受臣民爱戴的王子殿下,走下他的王座,向你伸出手背,让人不自觉就想屈膝俯身亲吻。
印缅被英帝殖民多年,王储殿下曾驾临过仰光,卢璧君跟着一班小姐妹去凑热闹,隔着层层人群,瞄见那位年纪轻轻便已秃头红鼻子的殿下,深感不过如此。
散席后,她忍不住追随着方绍伦的步伐踏入花园小径。
她看着前方悠然踱步的青年,眼神攫着他的一举一动,看他在夜风中仰头,对着天际一轮明月发出低声地慨叹。
看他回过头来,眸光温柔地注视着自己……
她蓦地醒过神来,面上飞霞,低头道:“Sorry……”
她这样跟着他,又盯着人家看,是有些失礼的。
“Socute。”
方绍伦用英语回答她,“你就是璧君小姐吗?幸会。”
卢璧君在清亮悦耳的声音里怔愣了片刻,立刻意识到他听说过她,确切地说,大概听说过她对张定坤的追逐吧?
“我也早就听说过你。”
她翘起唇角,“你还记得光灿表兄吗?他到伦敦后经常给我写信,提起过你。”
啊,卢光灿?方绍伦顿时想起那个洋行少东家,神情略略激动,“他竟然是你表兄?难怪,‘卢’这个姓氏并不多见。
他还好吗?他有没有说大宝、小宝……”
卢璧君点点头,“他写信给你没有收到回音,所以才在给我的信中说起你。”
卢家人面广,与沪城生意往来频繁,是拜托她打听消息的意思。
“他和他带去的人一切安好,让你不必担心。”
卢璧君凝视着方绍伦变得愈发晶亮的眉眼,由衷地感到赞叹。
确实是个难得的美男子,难怪三哥倾心多年。
月色如水,花园里的郁金香散发着沁人的芬芳,令人心房松懈,她不自觉地脱口而出:“你……你爱他吗?我是说三哥……”
到底是持续了两年的追逐呵,不甘的情绪并不能一笔带过。
方绍伦略一迟疑,点点头,又出声道:“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