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着这一层,永平帝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晃就过了八年。
如今他要走了,生前在意的一些事,此时突然没那么介意了。
“别哭,是父皇对不起你,耽误你这么久。”
眼看女儿扑过来,泪跟下雨似的,永平帝很想再抱抱女儿,可他连手都抬不起来了。
他最后看向儿子,他要走了,这个国这个家,以后都要看儿子的。
“父皇放心,儿臣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所托。”魏曕紧紧握住父皇的手,郑重承诺道。
永平帝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承平元年,春。
新帝前去春耕,阁老崔玉也陪着去了,一身布衣。
黄昏回到崔府,崔玉才从管事口中知晓,有人拿着他的玉佩拜访,已经在书房等候多时。
清凉寺一别后,崔玉叫人订做了一对儿玉佩,一枚他自己戴,一枚送给魏楹,道魏楹以后如果有事要来崔府找他,无论乔装成什么样,拿出玉佩,管事便会直接将她请到书房。
即便如此,因为魏楹常年在外走动,只有年底才会回京,这枚玉佩,一年能用上两次都算多的。
自从先帝驾崩,这还是魏楹第一次来找他,也是两人第一次有机会单独见面。
崔玉匆匆去了书房。
魏楹已经等了他一个多时辰,坐累了,这会儿无精打采地躺在内间的榻上。
她仍是男装打扮,下巴上的胡子伪装得更长了,手搭在腹部,无意识地转动那枚玉佩。
见到崔玉,魏楹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
崔玉坐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道:“公主节哀。”
整支船队,除了崔玉、青竹,再没有第三人知晓魏楹的真正身份,就连她新买的两个丫鬟,也只知道她是一位来自蜀地的姑娘,姓卫,当年水灾时受过崔大人的恩惠,扬言非崔大人不嫁,痴痴等了这么多年,终于打动了崔大人的心,娶之为妻。
崔玉回想先帝对他的恩遇,万般感慨,只化作一声叹息。
“你尽管去陪公主,姐姐每日陪伴太后,衣食无忧,无须你担心什么,老五也有妻子儿女陪伴,更不用你惦记。”
崔玉是阁老,君臣俩几乎天天见面,只不过,以前君臣俩谈论的都是政事,今日崔玉递给魏曕的,却是一封辞呈,请辞的理由,崔玉自称他染了不治之症。
崔玉轻轻地拥住她,在她耳边道:“不及公主。”
崔玉不知。
等魏楹哭够了,崔玉低声道:“你不来,我也准备去见你了,三爷登基已有半年,朝局稳定,我在与不在都没有太大关系,所以,如果公主不嫌弃,我愿将剩下的余生,都追随公主。”
“三哥与你关系甚笃,以你的资历,做首辅都行,真的要退下来吗?”魏楹摸着他依然俊美儒雅的脸庞问。
崔玉跪下,垂眸道:“臣有心仪之人,一直辜负于她,臣今年都四十五了,想趁尚有余力,余生常伴其左右。”
大魏之外呢?
魏楹满意了,他们俩可是在金陵拜过天地的正式夫妻,从今以后,她只是他崔玉郎的夫人。
魏楹:“我会跟她说清楚的,父皇都默许了的事,我娘肯定也想得开,反正京城这里有你们照顾她,还有四哥四嫂孝顺她,我离得远一些也没关系,兴许还能从海外给她带回一些好东西,让她朝丽太妃显摆去。”
殷蕙一眼瞪过来:“你做梦!算计崔玉就够了,祖父都一把年纪了,你竟然还想差遣他!”
这话越说越扯,殷蕙点了点她额头。
魏曕的话是好听,说什么完全让崔玉、魏楹决定,可他现在是皇上,崔玉是臣子,崔玉敢不替皇上效力
魏曕颔首:“云南也好,不过,朕有意派人出使西洋,若你们有兴趣,三妹可随时来见我。”
过了一日,魏楹进宫了,直接来见殷蕙。
魏楹再看他一眼,眼泪滚下来,翻过身投入他怀里。
殷蕙故意开玩笑:“你哪里还有空想我,满心都是你们家玉郎了。”
殷蕙:“你三哥那里好说,贤太妃呢?”
他也早知道三妹喜欢崔玉了,不是从父皇那里知道的,而是根据殷蕙偶尔提及崔玉时的语气,猜到的。
除了殷蕙夫妻俩,就只有魏楹的生母贤太妃、胞兄魏昡知道真相,兹事体大,连福善都瞒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