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之方。”禅院甚一意外爽快地给出了答案。
直子一句话也没再说,消失在了涌动的影子里。一起消失的还有她身后的大蛇,只留下一众侍卫和禅院甚一看着满地残秽。
“你们尽快把残秽清理掉。”禅院甚一吩咐了一句外面的守卫,便转身向刑事堂内走。
在家主对继承人的考验结束之前,他还得守在黑之间外注意着里头,免得他那个堂弟撑不下去才行。
当直子在空空荡荡的庭院内出现时,这里除了坐在廊下安静饮着酒的禅院直毘人没有任何人存在。
“为什么”直子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他,稚嫩的声音再也不复过去在他面前的温顺,反而阴沉得几乎可以滴出水。
“嗯”身边随意倾倒着七八个酒壶的禅院直毘人听到声响抬起头,一双颜色更深的绿眸蒙着朦胧醉意,看不出情绪“什么为什么”
“我说,为什么要把他们关进黑之间”直子捏紧双手,强烈的怒意和失望让她的字音在唇齿间咯吱作响“是我要求要和兄长出去玩的,也是我吩咐雀子不要说出去。在外遇到咒灵只是意外,要惩罚也该惩罚我。”
禅院直毘人拿着酒碗的手微顿。他撑着身边的地板,缓慢地从半躺在墙边的姿势变成坐姿,又仰头喝了一口酒才慢悠悠地开口。
“你弄错了。他们的罪名并非带你外出,也不是遇到什么咒灵。”他漫不经心地把喝空的酒碗丢到那一堆瓷制酒壶间,清脆的碰撞声里,其中一只骨碌碌朝着廊外滚去,在没有护栏的广缘边直直坠下,“咔嚓”一声在白砂地上四分五裂。残余的一点酒液迅速渗入地下,只留下一道浅浅的湿痕。直子盯着那破碎的酒壶,她脑子里反复劝告自己的“要冷静”好像也随之碎裂了。
“他们真正的罪名是,没有保护好十影法,让你在外受到了濒死的伤害。”禅院直毘人的声音还是那么不辨喜怒,“按照族规,禅院之人,理应为十影法献上一切,来保证十影法的安全。”
作为禅院诞生和延续的最初也是最重要的理由,十影法的存在即是绝对的。
一切的规定,全部的让步和纵容,都是因为这背后的核心逻辑。即便是因她的性别而失望、因她在他们面前毫不掩饰的恶劣态度而恼怒的长老们,也会因为她的术式在考量后选择退让,最多也就是言语上压一压她的锐气,实质上的伤害却是不可能的。因为没有人能确定,这一代的十影法一旦出现意外,下一代的出现会是多久以后。
自从几百年前的十影法与六眼同归于尽后,禅院家等待十影法的再次出现已经等得太久了。五条家因六眼做出了种种在旁人看来过于夸张的保护措施,而只要直子希望,禅院当然也会为了她十影法如此。
“但那是你的儿子你怎么可以亲手把他关进去你这样做,对得起去世的母亲大人吗”直子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向前跨出一步。金色大蛇再次自她身后显现,懒洋洋地垂头看她。
“嘶”好麻烦的小丫头,叫我出来做事就不能干脆点吗
直子压根没管大蛇的抱怨,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对禅院直毘人的愤怒。
她以前的想法果然是对的,这个男人一边装作对他们死去的母亲怀念得不得了的样子,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很快续弦,在她死后搬到她的居所,还天天“借酒消愁”荒废事务,好像有多么深情全都是自我感动的假象他对兄长和自己忽略得彻底,现在又如此对待他“深爱”的亡妻留下的骨肉,这种虚假的模样真是令她作呕。
哪怕她从一开始就没期待过什么所谓的父爱,但在见到了他这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后,直子还是难以抑制地生出了怒火。
感受到了召唤者的心情,从长久的沉眠里再度苏醒的大蛇蛇神伏低身子,三角形的蛇头逼近了廊下的男人,呼吸之间弥漫出糜烂的、如同熟过头的果实般的甜美香气而禅院直毘人猛地抬眼,身形在下一个瞬间已经消失,而原地还留有他的残影。
直子立刻抬手,鵺从她脚下上浮,带着她升空不,在那之前,随着一只手碰到了她的衣服,一种直子从未体会过的奇怪滞涩感让直子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停顿了1秒,鵺的羽翼刚刚展开便僵在原地,大蛇张开的大口向下咬去,在落了个空的同时停在了那里。
“你的动作太慢了。”禅院直毘人的声音甚至还轻飘飘地悬浮在空中,他的人就已经出现在了直子身前,伸手如电,精准地向前探出,揪住了自己年幼的女儿的衣领,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投射咒法」将1秒分割成24等份,在视野预定好的现场角内进行连续的24帧动作模仿的术式。一旦术式对象被术式持有者触碰而未能同时作出动作,便会短暂丧失1秒的行动能力,原有行为也会紊乱。
而在高等级的术师进行战斗时,1秒时间足以决定成败,乃至生死。
这是禅院家的新兴术式,在影像媒体出现的那个年代才诞生,然而正是凭借着这个术式,禅院直毘人继任了禅院家主之位,并被称为“当今咒术界速度最快的术师”,足以证明这个术式的强度。
直子对禅院直毘人的术式了解并不多,而过去长时间位于异能力者顶点和不久前对战瘟疫神的经历助长了她对自己实力的信心,在愤怒和失望等复杂情绪的驱使下,她冲动地对禅院直毘人动了手然后迅速被压制了。
禅院直毘人当然不可能杀了她,但在一阵天旋地转后,她被禅院直毘人提着衣领压倒在了地上。后背硌在了一片细碎的砂石上,即使有衣料阻隔,直子依然感到了密密麻麻的疼痛以及耻辱。
她紧咬嘴唇,瞪视着头顶上低头看着自己的禅院直毘人。大蛇回身咬下,禅院直毘人看都没看大蛇一眼,再次提起直子闪身消失,接着又将她掼倒在地。
直子“”
在意识到自己暂时打不过他后,直子心念一动,正在抱怨着“你也太弱了吧,连让我变回本体的咒力都不够”的大蛇便在伽蓝之塔的呼唤下被迫回到了影子里。
看到自己血脉相连的女儿对自己露出了充满敌意的愤恨眼神,不知怎么的,禅院直毘人反而笑出了声。
“哈哈你在恨我,直子”禅院直毘人大笑起来。
这与直子过去见到的他完全不一样。禅院直毘人的笑声很豪迈这与他的体型相符,然而直子以往见到他时,他要么一副醉醺醺的样子,要么就是一副根本琢磨不出心思的“家主脸”猝不及防见到他这样大笑,直子顿时更加生出了被羞辱的感觉。
男人用清明得完全不像是喝过酒的眼睛看着被自己压制住的小姑娘,端详着她的脸。
他的小女儿有着与他的亡妻一模一样的发色和眼睛,以及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面容。只是看着这张稚气的脸,他就可以想象出这个孩子长大后的样子。毕竟正是这个孩子的出生夺走了她的性命。
“你为什么恨我”他饶有兴致地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