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至出了潮关,循着来时路直返笼都,不消七日便顺利回到了城中。一路所见与多年前相较并无多少差别,各处看上去平安无事井井有条,与潮关那种紧张的氛围大不相同。
他心道张贤忠办事果然稳妥,自己本就是冒名顶替的身份,此番回来收集一些材料后便会离开,此人既然有治理之才不如便将笼都全权交付与他。
临近城主府时,刘至想起还有数名傀儡正在府中护卫,想着就此召回结果却发现没有半点回应。此种情况只能是傀儡被毁,莫非出了变故?这般想着他绕道城主府后院,见四下无人,纵身一跃潜了进去。
方一入内,刘至便听见有隐约的丝竹管弦之声从花厅方向传来,偶尔还有女子嘤嘤的笑语声夹杂其中,想来里头之人正在欢喜的兴头上。
靠近一看,里头人还不少。舞姬裙袖翻飞,乐师吹拉弹唱。主位并列摆着两张矮桌,其上摆满了美酒佳肴,后面正坐着勉强算的是上熟人的耀月魔君与花梨魔君。
此时耀月膝上正坐着一位年轻美娇娘,他一手环在对方腰间放肆抚摸,另一手高抬酒盏往那女子口中灌酒,面色潮红,眼泛桃花,一副色令智昏的纵情模样。
反观花梨却是心不在焉,虽手握酒盏却没有一点要饮的意思,眼神直愣愣的盯着前方,舞姬虽美却全然进不去他的眼中,早不知神游去了哪里。
表情温和、一派智者气质的张贤忠正站在他的旁边,手执羽扇轻摇,随着曲乐节奏微微晃首,一副很是欣赏与享受的样子。
耀月连唤数声,才将花梨从神游中拉了回来,颇为了解的说道:“花兄这般心不在焉,莫非又在想当年之事?”
花梨颔首:“虽说过去了这么多年,但我始终想不明白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黑龙去了哪里,宜祝与宴回又去了哪里?这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总觉得奇怪。”
耀月将怀中女子推开,放下酒盏勾唇一笑,道:“信琅被宜祝所杀后,有人亲眼见到他往别苑方向行去,必然是与宴回会合。当初说好的,发现黑龙踪迹后便发信号通知他人,我等被困,只能是他二人与黑龙对上。结果不外乎两种:要么二人被黑龙所害,要么黑龙被他二人所杀。”
“黑龙若还活着不可能沉寂这么多年,早就兴风作浪四处为祸。魔族大军这么多年也未能寻到它半点踪迹,着实不合情理。倒是宜祝实力不俗,早有声名在外,宴回能白手起家成就笼城繁华也是心智与手段高明之辈,依我看来黑龙多半是败在了他们的手上。”
“海族庞大尚且不是黑龙的对手,凭他二人如何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除去黑龙?”这是花梨最想不通的地方。
“这天底下多的是神鬼莫测的手段,真相如何只有他二人知晓。这么多年过去,宜祝与宴回均未现身,不外乎当年分赃不匀两败俱伤,不知死在了哪里;又或者平分好处后各自寻了处地方修行;也或许最后只剩一人活了下来,谁知道呢?宜祝行踪不定寻他甚难,但宴回身为笼都城主,只要还活着早晚会回到这里。所以,你我此时才会守在此地。即便他真的死了,笼都富庶,你我在此享福也是不亏。”耀月满面醉意,神志却十分清醒。
花梨蹙眉道:“若他真有除去黑龙的实力,万万不可小觑,当年就那么厉害,得黑龙血肉滋养后将更难对付,仅凭你我。。。。。。”
“怕甚,黑龙不过蠢兽,心智如何能与人族比较,能被他二人拿下换作他人自然也可。何况你我也不是非要与他不死不休,若不能敌,自当以和为贵。为他照顾笼都三十余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总要给些好处。”耀月言罢招手唤来另一名舞姬搂在了怀中,丝毫不在意二人所言被旁人听了去。
视线扫到立在旁边的张贤忠,不怀好意道:“张先生,依你看来,宴城主是活着的好还是死了的好?”
张贤忠看他一眼,气定神闲的回道:“城主离开时曾交代张某管理好城中事务,张某拿钱办事,自当信守承诺。城主若活着,待他归来依然是张某的上司。倘若不幸殒命,笼都势必需要另寻一位能力出众者接任城主之位,届时张某是否继续效力还要依情况而定。”
二人闻言面上露出意外之色。张贤忠修为平平,向来很好说话。自他二人入住城主府以来更是恭敬客气,服侍周到,即便问起城中收益等重要事项也是毫无隐瞒。这些年来二人花销全由府中支出,下人听凭差遣,日子过得极为舒心,不似主人胜似主人,本以为此人是个奴颜婢膝的软骨头,没想到行事还有几分原则。
花梨笑道:“张先生公私分明,宴回好眼光。”
耀月摸着舞姬滑嫩的手背问道:“若本座为城主,张先生可愿意效力?”
张贤忠毫不犹豫弯腰拱手道:“能得魔君赏识乃张某荣幸,自当尽职尽责。”
耀月笑的痛快,连道三个好字,便没了下文。吩咐乐师换首更为欢快的曲子,与舞姬调笑去了。
张贤忠也不气恼,表情依旧如常。待到酒终人散回到房间时,瞧见一挺拔身影背手而立,正看着挂在墙上他信手作下的诗句。心中一惊,连忙转身将门紧闭,随即快步上前压低声音恭敬道:“张贤忠恭迎城主大人平安归来!”
刘至转身,打量他两眼,语气平缓的问道:“对那二人,你是何看法?”
对着那张熟悉的金色面具,张贤忠冷哼一声,毫不掩饰心中的杀意。回道:“鸠占鹊巢,包藏祸心,此二人不可留在世上。”
刘至微微颔首:“这些年先生辛苦了。”
短短一句话,却叫张贤忠感动的无以复加。要在两位魔君的手底下活下来并不容易,既要证明自己的价值,又不能表现的太过,低声下气这么多年,就等着宴回会来主持大局。他不信宴回会死,结果当真被他等到了。
说起来,他对宴回并无什么效忠之心,确确实实只是拿魔晶办事,但与花梨、耀月相处的这几十年却叫他看明白了一件事,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当真以为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当城主吗?这二人也不撒泡尿照照,凭他们也配?!
见刘至眼神清明,姿态从容,张贤忠试探着问道:“大人可是已经有了主意?府内忠心耿耿的大有人在,属下吩咐下去,定不会走漏风声。”
刘至轻笑道:“杀两个人而已,不必劳师动众,倒是另有一事要与先生商量。”
张贤忠心中一惊,那可是两位魔君!以他对宴回的了解,此人性情虽狂,却并非不知轻重。这般轻描淡写不将那二人放在眼中,其实力必然在二者之上。
如此说来,黑龙精血果然是落在了他的手上!从前便知此人隐藏了实力,如今看来更是深不可测,黑龙何等珍贵,传说可脱胎换骨,成就不凡,宴回或许有望飞升!
思及此,张贤忠看向宴回的目光不由带上了敬畏。
刘至何等敏锐,将张贤忠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只当不知。从储物戒中取出一物,递给他道:“收好此物。”
张贤忠一看,竟然是城主令牌。